綰綰自那日撞見明軒與阿依莎后，便再沒去過梅林。她把自己關在房里，對著那幅繡了一半的《雙梅圖》發呆——原本想繡完送給明軒做生辰禮，如今看來，倒像是個笑話。

蘇落雁來看她時，見她眼底泛著紅，嘆了口氣：“傻孩子，喜歡就去爭，躲著不是辦法。你曾姑祖母當年，可不是會輕易認輸的性子。”

綰綰咬著唇：“可阿依莎公主那么好，會騎馬，會射箭，不像我，只會繡花……”

“繡花怎么了？”蘇落雁拿起她繡的梅花，“你看這針腳，藏著你的心思，你的溫柔，這是別人學不來的。明軒那孩子，看著溫和，心里卻認死理，他要的不是熱鬧，是踏實。”

話雖如此，綰綰還是沒勇氣去找明軒。倒是阿依莎，越發頻繁地出現在明軒面前。

這日，阿依莎竟帶著明軒去了城外的賽馬場，還邀他共乘一騎。兩人策馬奔騰的身影被百姓瞧見，很快傳遍京城，都說“西域公主與咱們皇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明軒聽到這些傳言，心里莫名煩躁。他對阿依莎確實有好感，喜歡她的熱烈直率，可靜下心來，想起的卻是綰綰遞點心時的羞澀，是她繡錯針腳時的懊惱，是她看著梅花時眼里的溫柔——那些藏在細節里的情意，像溫水煮茶，慢慢浸透了心。

他正心煩，阿依莎忽然從身后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軒哥哥，我父親來信了，說只要你肯娶我，西域愿意年年向明齊進貢，還要把‘梅香道’往西再修三千里。”

明軒猛地推開她，臉色有些沉：“公主，感情不是交易。”

阿依莎愣了愣，眼里閃過受傷：“在我們西域，喜歡一個人就要為他付出所有。我以為……你是懂我的。”

“我懂你的好意，但我不能利用你的心意。”明軒看著她，“我心里……已有別人。”

阿依莎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死死咬著唇，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倔強：“是那個只會繡花的蘇綰綰？她能給你什么？能幫你打通西域商道嗎？能讓你的江山更穩固嗎？”

“她能給我安心。”明軒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就像我曾祖母在時，我祖父心里的那份踏實。”

阿依莎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忽然明白了。有些感情，不是靠熱烈就能焐熱的，就像沙漠里的玫瑰，終究開不進江南的梅林。

“我知道了。”她轉身，翻身上馬，“我會向父皇請辭，回西域去。但我阿依莎喜歡過的人，定不會差——你要好好對她。”

說完，她策馬離去，紅色的裙擺在風中飛揚，像一朵驟然凋零的玫瑰。

明軒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卻也松了口氣。他轉身往鎮國公府走，腳步輕快了許多。

綰綰正在院里晾剛繡好的帕子，見明軒站在門口，手里還攥著那個掉落的梅花香囊，嚇得差點把帕子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來了？”

明軒走到她面前，將香囊遞過去：“這個，掉在地上臟了，我讓宮女洗干凈了。”

綰綰接過香囊，指尖觸到他的溫度，臉瞬間紅了。

“綰綰，”明軒看著她，眼里帶著少年人的真誠，“以前是我糊涂，沒看清自己的心意。我喜歡看你繡梅花時的樣子，喜歡吃你做的點心，喜歡……和你一起在梅林里待著，安安靜靜的。”

綰綰的眼淚掉了下來，這次卻是甜的。

“那……阿依莎公主呢？”她小聲問。

“她是很好的朋友，但不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明軒拿起她晾著的帕子，上面繡著一枝含苞待放的梅，“這帕子，能送給我嗎？”

綰綰用力點頭，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帕子揣進懷里，忽然笑了，像雨后初晴的梅林。

消息傳到宮里，傅恒和蘇落雁都笑了。

“看來這孩子，終究是隨了咱們，喜歡安穩。”蘇落雁看著窗外的梅花，“綰綰性子溫婉，卻有蘇家的韌勁，配明軒正好。”

傅恒想起母親曾說“姻緣天定”，如今看來，確實如此。他忽然道：“等明軒生辰，就下旨賜婚吧，也算圓了咱們的一樁心事。”

可誰也沒想到，阿依莎離開前，竟給明軒送了一份“最后的禮物”——一封密信，說她在西域時，曾聽聞秦國暗中聯絡了幾個小國，似乎想破壞“梅香道”，還提到領頭的人，姓柳。

“柳？”明軒看到這個姓氏，心里一緊，“難道是柳家余孽？”

傅恒得知后，立刻讓衛七去查。果然查到，柳乘風當年有個私生子，流落在外，后來被秦國收留，如今成了秦國的謀士，一直想為柳家報仇。

“這就說得通了。”傅恒看著密信，“秦國之前撤兵是假，讓柳家余孽暗中搞破壞是真，想借刀殺人，坐收漁利。”

明軒握緊了拳頭：“他們敢動‘梅香道’，就是動我明齊的根基，兒臣請命，去邊境一趟！”

傅恒點頭：“也好，正好讓你練練手。記住，對付這種人，既要剛，也要柔——就像你曾祖母當年，既用了雷霆手段，也留了三分余地。”

明軒出發前，綰綰給他縫了個新的香囊，里面除了安神的草藥，還放了一小枝干梅花。

“這是去年梅林里的梅花，”她紅著臉說，“帶著它，就像我在你身邊一樣。”

明軒接過香囊，緊緊攥在手里：“等我回來，咱們一起繡完那幅《雙梅圖》。”

看著明軒遠去的身影，綰綰站在梅林里，輕聲道：“我等你。”

風穿過梅林，帶來陣陣清香，像是在為這對少年少女祝福。傅恒和蘇落雁站在城樓上，看著明軒的隊伍消失在路的盡頭，忽然覺得，這孩子真的長大了——懂得了取舍，也擔起了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