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十六歲這年，西域送來的不只是梅紋緞，還有一位公主。公主名喚阿依莎，生得明眸皓齒，騎馬射箭樣樣精通，據說在西域有“沙漠玫瑰”之稱。

她見到明軒的第一眼，就紅了臉。在西域的草原上，她聽使者說過明齊皇子的故事——說他十二歲疫區救民，十五歲重修護城河，是位“比梅花還溫柔的少年”。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早就聽聞明軒殿下仁厚，”阿依莎舉起手中的彎刀，遞到明軒面前，“這是我西域的禮俗，若殿下接下，便是允我……與你比試一場。”

明軒看著那把鑲滿寶石的彎刀，又看了看她亮閃閃的眼睛，有些無奈地接過：“公主遠道而來，何必急于比試？”

“在我們西域，喜歡一個人，就要讓他看到自己的厲害。”阿依莎笑得坦蕩，翻身上馬，“殿下敢不敢來？”

明軒被她的直白弄得有些臉紅，卻也不愿示弱，翻身上了衛七備好的白馬：“奉陪到底。”

兩人在皇家馬場跑了三圈，阿依莎的騎術果然精湛，幾次差點追上明軒，卻在最后一刻故意放慢了速度，讓他贏了。

“殿下果然厲害。”阿依莎勒住馬，臉上的紅暈比晚霞還艷，“我愿賭服輸，以后……就聽殿下的。”

這番話讓周圍的侍衛都笑了，明軒的耳根也紅了。他忽然想起母親說過，西域女子直率熱烈，不像中原女子這般含蓄。

阿依莎在京城住了下來，總以“學習中原文化”為由找明軒。她會拉著他去逛市集，指著糖畫說“比西域的馬奶酒還甜”；會纏著他教她寫漢字，卻總在紙上畫他的樣子；甚至會在梅林里，摘下最艷的梅花，直接插在他發間：“這樣才配得上‘梅君’的名字。”

明軒起初有些拘謹，漸漸也習慣了她的熱情。他發現阿依莎雖然直率，卻心思單純，她會為路邊的乞丐落淚，會為織戶的辛苦皺眉，那份善良，像極了他想象中“沙漠玫瑰”的模樣。

可這份親近，卻讓另一個人紅了眼——鎮國公府的小孫女，蘇綰綰。

綰綰是蘇落雁的侄女，比明軒小兩歲，從小就跟著蘇落雁在宮里長大。她性子溫婉，一手梅花繡得栩栩如生，總在梅林里等明軒，給他送親手做的點心。

她看著阿依莎與明軒形影不離，心里像被針扎似的疼。那日她又去梅林，正好撞見阿依莎將一朵紅梅別在明軒衣襟上，而明軒沒有拒絕。

綰綰手里的食盒“啪”地掉在地上，點心撒了一地。她轉身就跑，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明軒看到她，心里忽然一慌，推開阿依莎追了上去：“綰綰！”

綰綰停在宮墻邊，肩膀微微顫抖：“殿下不必追了，西域公主活潑可愛，比我這笨手笨腳的中原女子好多了。”

“不是的，”明軒有些笨拙地解釋，“我和公主只是朋友……”

“朋友會讓她插梅花在發間嗎？”綰綰抬起頭，眼里滿是委屈，“我知道，我配不上殿下，可我……我繡了三年的梅花香囊，還沒來得及給你……”

她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囊，上面的梅花針腳細密，一看就下了苦功。明軒看著那香囊，忽然想起小時候，綰綰總跟在他身后，奶聲奶氣地說“我要給軒哥哥繡全世界最好看的梅花”。

他的心猛地一軟，剛要說話，就聽身后傳來阿依莎的聲音：“軒哥哥，原來你在這里！我找了你好久。”

阿依莎走到明軒身邊，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看到綰綰和她手里的香囊，眼睛亮了：“這香囊真好看！是送給軒哥哥的嗎？”

綰綰的臉瞬間白了，將香囊往身后藏了藏。

明軒看著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子——一個像熱烈的紅玫瑰，一個像安靜的白梅，忽然覺得頭有些疼。他想起曾祖母的信里說“心要明，情要真”，可此刻，他竟分不清自己的心意。

“我還有事，先走了。”明軒掙開阿依莎的手，轉身就走，留下兩個女孩站在原地，一個委屈，一個茫然。

這一幕，正好被路過的傅恒和蘇落雁看到。

“你看這孩子，”蘇落雁無奈地笑了，“像極了當年的你我，只是我們那時，沒這么多波折。”

傅恒看著梅林里的身影，忽然想起母親當年在情感里的掙扎。他輕聲道：“感情的事，旁人插手不得，讓他自己想明白吧。畢竟，選的不只是愛人，更是往后要走的路。”

忽然覺得，比起治國平天下，這兒女情長，似乎更讓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