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重生七十年代晚秋小強不白活
- 清狂君
- 2530字
- 2025-08-01 17:47:14
倉庫的余燼還在冒煙,黑灰色的煙灰被風吹得貼在墻上,像幅未干的水墨畫。林晚秋蹲在警戒線邊緣,指尖捏著塊燒焦的棉紗——纖維里混著些銀白色的細屑,在陽光下閃著冷光,絕不是棉花該有的成分。
重生前,這場火燒了整整一夜,最后定為“線路老化”。她那時正忙著應付趙衛國的刁難,只當是場普通意外。直到多年后在棚戶區,一個退休消防員喝醉了才說漏嘴:“那火邪門得很,燒起來帶著藍火苗,像澆了汽油?!?
“在找這個?”孫師傅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遞過來個用布包著的東西。解開一看,是半塊變形的金屬牌,上面“7107”的批號被燒得只剩個“7”字,邊緣凝結著和棉紗里相同的銀白細屑?!皬膫}庫橫梁上扒下來的,不像咱們廠的東西?!?
林晚秋的指尖撫過金屬牌的弧度,突然想起鐵盒里母親的照片。穿中山裝的男人手里那本質檢記錄冊,封面上的燙金圖案,和這金屬牌的邊角輪廓驚人地相似。她把碎塊塞進工裝口袋,那里還揣著照片背面的字條——“7107=3,三角=火”,現在看來,“3”或許不是指 3號機,而是這銀白細屑的成分?
遠處傳來趙廠長的聲音,他正陪著幾個穿制服的人往辦公室走,笑聲隔著灰煙飄過來,顯得格外刺耳?!翱隙ㄊ抢鲜笠嗔穗娋€,老倉庫都這樣?!彼氖衷谝粋€戴眼鏡的男人背上拍了拍,“王科長放心,絕不會影響下個月的供貨。”
那戴眼鏡的男人回頭掃了眼廢墟,目光在林晚秋身上頓了半秒。他胸前的工作證晃了下,隱約能看到“工業局”三個字。林晚秋的心猛地一跳——前世這個時候,工業局根本沒來過人,這場火明明是廠里自己處理的。
車間的氣氛比倉庫的灰燼還要壓抑。張桂芬被調去了打包組,整天低著頭捆棉紗,辮子上的紅繩換成了灰撲撲的舊布條。趙衛國倒是常來細紗車間轉悠,手里的搪瓷杯敲得桌子當當響,卻再也沒提過培訓名額的事。
林晚秋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她翻遍了近三個月的領料記錄,7107批號的棉紗進了三批,卻只出過兩批的貨??杖钡哪桥煤蛡}庫少的三捆對上。更奇怪的是,對應的供貨單在臺賬上被人用墨汁涂掉了,紙頁背面隱約透出個“東”字。
“別查了?!崩罴t梅趁換班時塞給她個窩頭,“昨晚看見趙廠長小舅子王強往廠里運了輛新自行車,鳳凰牌的,他那點工資根本買不起?!彼鶄}庫方向努努嘴,“聽說燒沒的那批貨,本來是發往東風棉紡廠的?!?
東風棉紡廠——林晚秋的呼吸頓了半秒。重生前她在倉庫管過半年賬,記得有本舊臺賬上記著:“1963年 7月,調東風廠 3號機配件一批”。而母親照片里的 3號機,正是 1963年從東風廠調撥來的老設備。
她趁著午休溜去資料室,在積滿灰塵的檔案柜最底層,找到了那本泛黃的調撥記錄。翻到最后一頁,突然掉出張折疊的便簽,是母親的字跡:“王強的貨車,每周三凌晨進后門”。今天正好是周三。
鐵盒里的金屬牌在口袋里發燙。林晚秋突然想起銀白細屑——前世在廢品站見過類似的東西,收廢品的老頭說那是“火堿里提煉的玩意兒,能讓布料更挺括,就是燒起來邪乎”。難道 7107批號的棉紗,是被人摻了這東西以次充好?
資料室的門“吱呀”響了一聲。林晚秋迅速把便簽夾進記錄冊,轉身看見趙衛國站在門口,手里的茶杯冒著熱氣:“找什么呢?王主任讓你去趟辦公室?!薄拔椰F在就過去。”林晚秋一邊說一邊拿著記錄冊往門口走去,而趙衛國的目光掃過檔案柜,落在最底層的抽屜上——那里正是她剛才翻找的地方。
辦公室里,趙廠長正對著電話那頭哈腰:“……那批貨肯定按時到,您放心,還是老規矩,摻三成……”看到林晚秋進來,他突然捂住話筒,臉色沉得像要滴出水,“聽說你總往資料室跑?那些舊檔案你就去整理吧!”
林晚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重生前的這個節點,她應該正在打包組幫張桂芬收拾爛攤子,根本沒機會接觸這些舊檔案。是哪里出了錯?還是說,有些事本就藏在她不知道的角落?
夜里的宿舍格外安靜,另外兩個女工回了鄉下,只剩下林晚秋和李紅梅。窗外的月光在地上織出網,把鐵盒里的照片照得透亮。李紅梅突然指著穿中山裝的男人:“這不是《江城日報》的記者嗎?前幾年還來廠里采訪過!”
林晚秋猛地坐起來。照片里的男人明明穿著中山裝,怎么會是記者?但李紅梅說得篤定:“他胸前別著鋼筆,筆帽上有報社的標志,我記得清清楚楚。后來聽說他去調查什么事,失蹤了?!?
鋼筆——林晚秋摸向自己的口袋,那里有支母親留下的舊鋼筆,筆帽上的紋路果然和照片里的重合。她擰開筆桿,里面沒有墨水,只有卷卷得極細的紙。展開一看,是半張被剪下來的報紙,日期是十年前的 7月 15日,標題寫著“東風棉紡廠倉庫失火,質檢員殉職”,旁邊配的照片里,倉庫的濃煙和現在的紅星廠如出一轍。
報紙角落有行鉛筆字,是母親的筆跡:“他說還有三批貨在紅星,讓我保管好清單?!?
三批貨——林晚秋突然想起空缺的供貨單。難道東風廠的火也和 7107有關?母親保管的清單,是不是就是被涂掉的那批?
這時,窗外傳來極輕的響動。林晚秋迅速把報紙塞回筆桿,和李紅梅吹了燈。黑暗中,兩人屏住呼吸,聽見宿舍門被人輕輕推了一下,一道手電筒的光柱掃進來,在床板下停了很久。
光柱消失后,李紅梅壓低聲音:“是王強,我看見他手里拿著倉庫的鑰匙串?!?
林晚秋的心沉了下去。她摸到床板下的鐵盒,里面的金屬牌和照片似乎在發燙。重生前她從未見過這半張報紙,也不知道母親和記者的關系。這些突然冒出來的線索,像一團亂麻,讓她離真相更近了,卻也更看不清全貌——母親到底只是目擊者,還是這一切的參與者?
第二天一早,林晚秋在宿舍門口發現了個信封,沒有郵票,里面只有張剪報,是《江城日報》的征稿啟事,旁邊用紅筆圈著“工業調查組”幾個字。她捏著薄薄的紙片,突然明白昨晚王強不是來偷東西,而是來塞這個的。
誰會用這種方式提醒她?是那個戴眼鏡的工業局科長?還是失蹤的記者留下的后手?
車間的廣播突然響了,播放著早間新聞。林晚秋聽到“本報記者深入調查工業生產安全”時,指尖的剪報突然被風吹走,飄飄悠悠落在 3號機上。陽光透過紗線照在報紙上,“記者”兩個字被映得透亮,正好疊在機器編號“3”的上面。
她抬頭看向窗外,老槐樹上停著只灰喜鵲,正歪著頭往車間里瞅。這鳥是火災后才來的,每天早上都站在同一個枝椏上,像在守著什么。林晚秋突然想起孫師傅的話——老科長死前攥著本賬本,而那本賬,據說被他托人寄給了報社。
遠處的公路上,一輛綠色的吉普車正往廠里開,車身上印著的“新聞采訪”四個字,在晨光里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