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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桐梓林的微光

川西的雨潑下來,像是把太古里金粉招牌糊上了厚厚一層泥漿。

當曹百里的奔馳撞進水洼,他才驚覺——

光鮮的人脈只能墊腳,泥濘處真正能抓牢的,只剩自己指縫里那點齷齪真心。

而張佳佳窗縫里漏出的光,比整個太古里的霓虹更燙人。

雨點噼里啪啦砸在奔馳S級的全景天窗上,密集得看不清前路。雨刮器開到最快,像兩個發了瘋的鐘擺,徒勞地撕扯著擋風玻璃上瀑布般流淌的渾濁水流。引擎蓋下發出低沉的咆哮,碾過一個又一個深坑,污水濺起幾米高,砸在昂貴的深黑色車身上,瞬間將精心打蠟的表面糊滿泥濘的污跡。曹百里死死攥著方向盤,指關節繃得發白,手背上青筋虬結。車載液晶屏幽幽地藍著,導航目的地位于桐梓林北路“禾時”私房菜。

張佳佳。

這三個字像三顆燒紅的鐵簽,在他神經最脆弱的末梢反復滾動穿刺。剛在冷庫后門那昏暗污濁的通道里,Loletta(李麗珍)那串能照亮港島某個紙醉金迷夜晚的電話號碼,最終沒有被撥出。指尖懸停時,許艾洲冷冰冰念出的“老李頭土鵝坊”幾個字,像兜頭一盆冰水混合著成都深秋的泥漿,將他那點用明星光環堆砌起來的虛浮自尊砸得稀爛。

他能打通Loletta的電話嗎?能。那個以美艷與神秘著稱的八零年代紅星,或許會給他一個“面子”,甚至可能動用某個舊情人或者神秘金主在攀枝花的力量去疏通道路?可疏通之后呢?明星光環已經遮不住炭火的缺陷,李老饕的舌頭還懸在頭頂,明天一早的榕記——拿什么開門?燒土鵝嗎?周先行那張陰沉的死人臉又浮現在眼前……土鵝?用川西土里土氣的雜牌鵝,掛著榕記百年燒鵝的招牌?這和把周家祖宗的牌位丟進油鍋里炸有什么區別?!

油門被狠狠踩下,笨重的豪車嘶吼著沖出又一道積水,車輪打滑的瞬間,車身猛地甩了一下!曹百里后背重重撞在駕駛座靠背上,車窗外幾米外一輛貨柜車的巨大尾燈在雨幕中拉出血紅的殘影!

冷汗瞬間浸濕了他昂貴的定制襯衫內襯!他猛打方向,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幾乎要從喉嚨里嘔出來!幾秒死寂般的寂靜,只有輪胎碾過濕滑路面的尖叫和雨刮器瘋狂的嘶鳴。救了他一命的,是這車頂級的牽引力控制系統?還是該死的運氣?

這趟夜路,是去找活路的?還是送死的?

手機被粗暴地丟在副駕駛座位上,屏幕幽幽亮著,停留在和張佳佳微信的對話界面。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三個小時前,他發出的:「佳佳,睡沒?急事登門」。

沒有回復。

張佳佳……這個名字本身就像是浮華都市生活里的一塊粗糙磨砂玻璃,和他名片夾里那些鑲著金邊的明星名字格格不入。成都電視臺那個曾經風光一時的《舌尖巴蜀》美食主持人,一張溫婉又帶著英氣的臉,能對著鏡頭把一碗麻婆豆腐的傳承譜系說得絲絲入扣。他知道她離了婚,獨自帶著女兒在桐梓林那間綠樹掩映的老式樓里開私房菜,店名就叫“禾時”。他曾以電視臺合作的名義去過幾次,坐在臨窗能看到小院里翠竹的位置,聽她聲音平靜地說:“女兒阿囡不喜歡油煙太重,所以我做菜,不用猛火爆炒……更想留住食材本來的味道。”

本來的味道。和那個固執如石頭的周先行一個腔調!曹百里那時端著店里自釀的青梅酒,心里嗤之以鼻。食材本來的味道?能換來蔡瀾一句點評還是呂良偉一個點贊?能換來太古里鋪面一個月幾十萬的租金?能填滿許艾洲那本永遠填不滿的預算表嗎?他需要的是流量,是爆點,是噱頭!所以他策劃了一次又一次明星空降、名人私宴,試圖把張佳佳這潭“水至清”拖進他的名利洪流里染上顏色。可她呢?微笑著拒絕。那微笑坦蕩又干凈,像她小院角落里那株剛澆過水的滴水觀音葉片上滾動的雨珠,把他精心編織的網戳出一個個漏風的破洞。

就是這種干凈!讓曹百里心里那點見不得光的齷齪,在這雨夜發酵得更加酸腐難聞!他貪看她在廚房安靜處理食材時的側臉,貪看她低頭跟女兒說話時眉梢眼角那抹溫柔得能化開堅冰的笑意。這些貪婪在心里長了刺,每每被她的拒絕碰一下,就疼得又麻又癢。

車在桐梓林狹窄單行的支路上艱難穿行。路兩旁的法國梧桐遮天蔽日,雨點敲打在層層疊疊的巨大葉片上,發出更加沉悶壓抑的聲響。沒有太古里璀璨的霓虹,只有雨水在昏暗的老式街燈下泛著冷冽的反光。他把車停在一棵被狂風吹得猛烈搖曳的梧桐樹下,車輪半個泡在積水里。抬頭,“禾時”那小小的中式招牌在黑暗的雨簾里,幾乎看不見。門面的燈早已熄滅,整棟老式居民樓的輪廓在雨夜里黑黢黢一片,只有二樓其中一個窗戶縫隙里,透出一線極其微弱、偏暖調的橘色光線。像在無盡黑暗的寒雨中,一根隨時會被澆滅的燭芯。

那就是張佳佳家的小客廳。

曹百里抓起副駕駛座上那把許艾洲不知何時塞進他懷里、印著“榕記燒鵝”金字標識的傘,剛推開車門,一陣裹挾著冰冷水汽的狂風就兜頭灌了進來!他打了個冷顫,昂貴的皮鞋直接踩進深及腳踝的冰冷污水里!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薄薄的襪子!他咬著牙,撐開傘,笨重的黑傘瞬間被狂風撕扯得變了形,像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骨架!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無情地砸在傘布上、肩膀上!

他沖了幾步,像個在風暴里跋涉的落難者,終于狼狽地沖到“禾時”緊閉的棕色木門外。門上掛著一塊樸素的木牌,刻著營業時間“僅接受預約”。門框上方掛著一個小小的銅鈴。

他喘著粗氣,雨水沿著發梢、額角往下淌,昂貴的西裝被打濕了大半,緊緊貼在皮膚上,冰涼、沉重、狼狽不堪。他一瞬間甚至有些恍惚——自己是怎么從星光熠熠的太谷里頂層,一步步滾落到這深巷小店的門前,等著一個可能根本不愿開門見他的女人的?

深吸一口潮濕冰冷的空氣,帶著一股雨打濕的樹葉和泥土的氣息。曹百里抬手,指尖冰冷僵硬,用力按向那個小小的銅鈴——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瞬間被暴雨的狂吼吞沒,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幾秒的死寂。

屋內毫無動靜。只有雨聲風吼。

不甘心。他攥緊拳頭,指節用力地砸在厚實的木質門板上!

咚!咚!咚!

聲音在濕漉漉的夜空中擴散開一些,又被風雨拉拽著撕碎。

“張佳佳!張佳佳!”他扯著嗓子喊,聲音被風噎了一下,帶著狼狽的破音,“開門!是我!曹百里!有急事!關乎人命!”喉嚨因為之前抽煙和嘶吼而火燒火燎,喊出的聲音更是添了幾分嘶啞的瘋癲。他顧不上措辭了!榕記要燒什么?燒鵝燒木頭燒紙錢?還是燒他曹百里的臉面骨頭?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只想抓住點什么!一個電話也行!

樓上的那線橘色微光似乎晃動了一下。

他的心跳跟著那光線猛地一滯!

嘩啦!

頭頂二樓一扇老式木格子窗戶被猛地推開!冷風挾著更加密集的雨水,劈頭蓋臉地澆了曹百里滿身滿臉!他下意識瞇起眼后退半步,傘差點脫手!

窗戶里探出半個身影。是張佳佳!散亂的長發被雨水打濕了幾縷貼在白皙的臉頰旁,身上只隨意披了一件灰紫色的羊毛開衫,扣子也沒完全扣好,里面露出條紋家居服的領口,顯然剛從床上被驚醒。昏黃的燈光從她身后映出來,勾勒出她側臉繃緊的線條,那雙在電視屏幕上總能讓人平靜溫和的漂亮杏眼,此刻盛滿了被深夜擾醒的驚愕、憤怒,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無奈。

“曹老板?!”她的聲音在嘩嘩雨聲里顯得清晰又刺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怒,“你瘋了嗎?!現在幾點?!你看看!凌晨三點了!”她伸手指向旁邊緊緊拉著深綠色窗簾的窗戶,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驚惶和護犢的本能爆發,“阿囡白天考試!好不容易才哄睡著!這么大的雨!你鬧什么?!”

雨水順著曹百里的發梢、鼻尖不斷往下滴。那扇窗子里透出的光,和女人驚怒交加的臉,像一根灼熱的針,精準地刺穿了他最后一點虛張聲勢的偽裝。關乎人命?呵……是關乎榕記的命,還是他曹百里從云端跌落泥潭時,那點不值錢的臉面?他甚至沒看那扇緊拉著窗簾、阿囡可能在熟睡的窗戶一眼!

一股混雜著被揭穿的羞恥、無處釋放的焦慮和對自身狼狽處境的暴怒猛地涌上心頭!什么溫存!什么暗戀!全被這瓢潑冷雨澆成了令人作嘔的淤泥!

“人命!當然是燒鵝的命!”他聲音陡然拔高,嘶啞得如同惡鬼磨牙,完全不顧狂風暴雨的嘶鳴!手指用力地指向自己來的方向,西裝濕透緊貼在臂膀上,勾勒出因用力而繃緊的輪廓,如同困獸在做徒勞的掙扎和威脅!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仿佛能看見太古里那間豪華鋪面冰冷空洞的后廚:“明天開門!爐子冷了!木料斷了!鵝死了!你懂嗎?!張佳佳!你們懂吃!你告訴我!明天拿什么開門!”吼聲在狹窄的老街上沖撞,瞬間被更大的風雨吞沒,只留下一個在泥濘和絕望里咆哮的軀殼。

張佳佳的身體在窗框里猛地僵住了!雨水順著她披散的長發滴落,砸在窗臺上。

“木料斷了?鵝死了?”她重復了一遍,聲音里的震驚蓋過了之前的憤怒,那雙漂亮的杏眼睜得很大,死死鎖住樓下那個在暴雨里形如瘋狗、西裝皺成破布的男人。“你們店……昨天剛開業……”她的聲音帶著茫然,“木料和鵝……不是要提前很久很久備好……”

“被人搞了!懂嗎?!”曹百里揮動著手臂,像是在驅趕無形的厄運,濕透沉重的袖管甩出雨水,“攀枝花的木料!路塌了!是塌了還是有人不想它運出來?!楊家鵝場的禽流感爆了!撲殺!就在今晚!是老天爺開的玩笑嗎?!還是有人就想看著榕記燒紙錢?!”他咆哮著,額頭的青筋都暴突出來,像個輸光一切、急紅了眼的賭徒,把所有的恐懼和猜疑一股腦傾倒出來。

樓上,張佳佳沒有立刻回答。風猛烈地灌進她推開的窗戶,吹得她單薄的開衫緊貼著身體曲線,她也打了個冷顫。臉上的震驚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有對這場莫名飛來橫禍的茫然,有對眼前這個瘋狂男人處境的剎那理解,甚至有一絲……幾不可查的憐憫?但這憐憫只是一閃而過。她想起了更多的東西。榕記開業那天鋪天蓋地的宣傳,李嘉欣那張精美得不似真人的臉出現在巨大LED屏幕上……和眼前這個在泥水里嘶吼的男人……割裂得如此徹底。

她沉默了大約十幾秒。雨水落下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清晰。

曹百里胸膛劇烈起伏,濕冷的空氣裹著絕望強行灌入他的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辣的痛感。他能看到她臉上情緒的變化,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不斷往下沉。

終于,張佳佳開口了。聲音在雨聲中不高,卻異常清晰,像帶著霜的刀子劃開粘滯的空氣:

“老李頭……”她頓了頓,似乎這個名字也帶著某種粗糲的回憶,“城東鳳凰山陳家坳那個‘老李頭土鵝坊’?”

曹百里的心猛地一抽!這個名字!許艾洲信息里那個!張佳佳怎么會知道?!他死死盯著窗口的女人,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你認識?!”

窗戶框里的女人閉了閉眼,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再睜開時,目光銳利了許多,里面那點復雜的情緒被一種近乎嚴苛的審視代替:“很多年前,電視臺做‘尋味老川菜’欄目,去拍過他。散養在林子里的土鵝,肉質緊實,脂肪薄,有嚼勁。做柴火雞、吊鍋鵝,或者腌臘,是極好的東西。”她的話一字一頓,冷靜得像是在陳述一份食材報告,“但他養鵝喂得雜,山上有什么喂什么,野菜、谷糠、甚至林子里長的野果蟲蟻,不是規規矩矩用飼料填出來的。味道……很土,很野,帶著山氣。”她的目光如錐子,牢牢釘在曹百里臉上,那個“土”字咬得格外清晰,“這種鵝的味道,和你在港島老榕樹下吃的那口‘清甜鮮潤’,從根子上就兩回事。”

她語氣沒有波瀾,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判決:

“曹老板,你用他的鵝掛榕記的招牌,燒給明天排隊的客人?”

轟!

曹百里腦子里像炸開了一記悶雷!張佳佳這些話,和方才在鋪子里周先行那張死人臉發出的詛咒,如出一轍!冰冷、精準地戳穿了那條絕境里的唯一生路——那根本就不是生路!是用“土”和“野”去徹底埋葬榕記百年“本真”的死路!是在周家招牌上,潑最后一大盆洗腳水!

寒意不是從冰冷的雨水中來的。是從骨頭縫里、從靈魂深處,像無數條冰冷的蛆蟲爬了上來!他感覺自己在往下陷,不是陷在桐梓林小巷的污水里,是往更深的、冰冷的、不見天日的絕望深淵里掉!

就在這時——

“啪嗒!”

二樓那扇推開的窗戶猛地關上了!發出一聲沉悶的、如同巨石落地的回響!

橘黃色的微光瞬間被厚重的窗簾徹底隔絕。

樓下,只剩下無邊的暴雨,砸在曹百里僵立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把幾乎要散架的黑傘上。那扇關上的窗戶,冰冷地宣告著最后的答案,也徹底封死了他最后一點不顧尊嚴也要抓住的妄念。

手機在濕透的褲袋里猛然震動起來!像個垂死病人的痙攣。

**老李頭土鵝坊……**幾個字在屏幕上劇烈跳動,伴隨著周先行的名字!

曹百里像個木偶般,僵硬地、緩慢地掏出手機。屏幕被雨水糊住一片,他用盡力氣才劃開屏幕。聽筒里,首先灌入耳朵的是狂暴的風雨咆哮,還有引擎怠速低沉的震動——那是汽車停在荒郊野外的背景音。接著,是周先行那把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鐵銹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地獄的冰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

“…車拋錨在半道……陳家坳外面……爛泥巴路……全爛透了……這鬼地方……”

電話那頭的風聲雨聲幾乎要蓋過他的聲音。

“阿曹……”周先行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瀕臨極限的狂躁和無法壓抑的怒吼,“…那老李頭……是哪個狗日的養的?!他家那鵝棚里……鵝屎比鵝多!泥巴里爬出來的活物都比他家的鵝干凈!那鵝脖子伸出來……綠得發瘟!…你是不是嫌榕記死得不夠快?!要給它灌一碗瘟病上路的斷魂湯?!…啊?!”

狂風裹著冰冷的雨點狠狠抽打在曹百里的臉上,順著頸窩流進濕透的內衣里。周先行的詛咒順著聽筒電流直插耳膜深處。

他握著手機,僵硬地站在桐梓林的暴雨狂風中。

抬頭。

二樓的窗戶緊閉,厚實的窗簾沒有一絲縫隙,嚴嚴實實地隔絕了那線微弱的溫暖光源。

低頭。

手機屏幕貼在耳旁,通話鍵還亮著紅。聽筒里風聲鬼嘯,夾雜著周先行對“老李頭土鵝”那深入骨髓的嫌惡與詛咒,每一個字都像蘸著劇毒的冰針,狠狠扎進曹百里那點早已被淤泥浸透的齷齪希望里。

前無去路——樓上緊閉的門窗與張佳佳冰冷的審判。

后無退路——電話里傳來的,是足以讓榕記墜入十八層地獄的不堪景象。

身側的積水冰冷刺骨,手中的黑傘被狂風撕扯得翻卷變形,幾乎拿捏不住。

桐梓林狹窄的老街深處,雨幕如織,仿佛要將世間所有的光亮與聲響都徹底淹沒。只剩下奔馳S級雨夜中幽魅的車燈,和被夾在這冰冷的石墻與無盡的絕望之中、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的曹百里。他濕透的西裝皺巴巴地貼在身上,昂貴的皮鞋深陷污水泥濘,額發被雨水打濕,一綹綹狼狽地貼在額頭,像只被遺棄在暴風雨里的狗。

聽筒里,周先行的咆哮在狂風的嗚咽中斷斷續續,變成一種絕望的、痛苦的、近乎野獸垂死般的嘶吼:

“…回去…回去用那批陳倉爛木…把剩下那半只凍鵝…烤干了事…明天…明天榕記…閉門謝客…寫個火葬通知!”

曹百里手指用力到幾乎要捏碎那只冰冷的高端通訊工具!指腹清晰地感受到機身金屬框架的堅硬和內部芯片的微弱嗡鳴!閉門謝客?閉門謝客?!“榕記燒鵝”四個字會在一夜之間變成全成都的笑柄!李嘉欣的VCR會被制成病毒鬼畜視頻在網絡上瘋狂嘲弄!呂良偉當初剪彩時意氣風發的影像會淪為諷刺符號!而自己……“曹百里”這個名字,將從人脈通達的金牌推手,徹底被釘死在“敗光百年老號”的恥辱柱上!

他猛地抬頭!雙眼布滿血絲,像頭瀕臨癲狂的公牛!目光死死釘在二樓那扇已經關得嚴絲合縫的窗戶上!那堵沉默又冰冷的窗簾!

憑什么?!張佳佳!憑什么只給一句輕飄飄的“土味野氣”就判他死刑?!憑什么她能在溫暖的屋子里護著她備考的女兒?!憑什么榕記就該在這個雨夜里腐爛發臭?!他的前程!他經營多年的資源!他這個人!都不配在泥濘里抓一根能救命的枯草?!

“張佳佳!!!!”

一聲暴怒的、完全失控的嘶吼!像野獸被徹底拔去獠牙、剜出心臟、又在傷口上狠狠撒了一把滾燙的鹽!沒有任何明確的指責對象!只是一個被推到懸崖盡頭、在命運無情傾軋下徹底崩潰的人,向著這無邊黑夜發出的、歇斯底里的詛咒!向著那一扇緊閉窗戶里包裹的溫暖與安寧發出的、混雜著極度渴望與毀滅欲的最后咆哮!

“曹老板!曹老板!怎么了?”聽筒里,周先行狂躁的聲音似乎被這聲絕望的嘶吼驚到,風聲雨聲中能聽出他語氣里一絲轉瞬即逝的茫然!

晚了。

曹百里的世界已經徹底崩塌。

聲音在風雨中消散,只有無盡的雨,冰冷的泥,還有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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