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山坡，死一樣的靜。
我站著的地方，剛好在紙人隊伍屁股后面。
那轎子里發出一聲“桀桀桀……”的怪叫。
笑聲里全是得意，仿佛仙子的夫婿寶座已經是它囊中之物。
但我感覺貓臉人那眼神分明是在看我……
這笑聲像捅了馬蜂窩。
黃皮子那邊，那抹刺眼的紅袍身影猛地一僵，一股冰冷的、帶著腥臊的陰氣轟然擴散。
那個穿著破爛麻袋袍子的中年人，佝僂的身體里也爆發出濃得化不開的怨毒氣息。還有那群長鱗片的家伙，身上鱗片反射的微弱冷光都劇烈波動起來。
他們的“目光”，滿是不甘、怨毒，還有赤裸裸的殺意。
周圍的鬼影們騷動了一下，似乎都覺得紙人贏定了，場面一時僵住，靜得可怕，只有那紙人頭子還在發出令人牙酸的尖笑。
“喵嗚……”一聲怪異的貓叫混合著人聲，是黃皮子開口了，尖利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老狐！葉子落了，這事……定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又集中到廟門口那貓臉人身上。
貓臉人攏著袖子，那張怪異的貓臉上看不出表情。
他慢悠悠地，像在拉家常：“急什么？吉——時——未——到。”
吉時未到？
轟！
原本憋著一股火的三方勢力，炸了！
“撕了這些爛紙！”
“擋路者死！”
“吉時未到？那就是還有機會！殺！”
黃皮子的尖嘯，破袍中年人的嘶吼，鱗片人低沉的咆哮，混著無數鬼怪的怪叫，瞬間撕裂了死寂！
狂暴的陰氣、腥風、死氣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朝著紙人隊伍席卷過去！
我魂都快嚇飛了！
想都沒想，趁著那紙人頭子還在得意忘形地尖笑，猛地竄進旁邊看熱鬧的鬼群，拼命往里縮。
心臟在擂鼓，“砰砰砰”直跳！
打起來了！
接下來的場面，血腥又詭異。
紙人們動了。它們動作僵硬，但速度極快，紙片手臂揮舞起來帶出“呼啦啦”的風聲。
可它們面對的是三方勢力的圍攻！
黃皮子爪子一揮，就是幾道撕裂空氣的黑光，一個紙人轎夫“嗤啦”一聲被攔腰撕開，里面的竹篾骨架都露了出來，斷口處飄出灰燼。
破袍中年人身后一個缺了半邊腦袋的鬼影撲上去，抱住一個紙人張嘴就啃！那紙人身上冒起青煙，發出“滋滋”聲，瞬間就癟下去一塊。
鱗片人更直接，他們沖撞過來，堅硬的拳頭或爪子砸在紙人身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紙片碎裂。
紙人頭子尖嘯著，身上紅光暴漲，指揮著剩下的紙人反擊。
它自己更是兇悍，紙片手臂變得像刀一樣鋒利，劃過一個撲上來的鬼影，那鬼影慘叫一聲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水。
但雙拳難敵四手，好鬼架不住群毆。紙人的數量在飛速減少。
“轟！”
一團幽綠色的鬼火砸在一個紙人身上，瞬間點燃了它。那紙人迅速化為灰燼。
撕扯聲、碎裂聲、火焰燃燒的噼啪聲，還有各種非人的咆哮嘶吼……
飛濺的紙灰、惡臭的粘液、冰冷的陰風不斷掃過我的臉頰和手臂。我死死咬著牙，縮成一團，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
沒用多久，紙人隊伍就徹底完了。
最后一個紙人被黃皮子的爪子撕得粉碎，紙片像雪片一樣飄落。
紙人頭子身上紅光黯淡，它那尖銳的笑聲早就變成了凄厲的哀嚎，最終被破袍中年人身后一個拖著鐵鏈的影子一鏈子抽中，整個紙片身體“嘭”地炸開，化作漫天飛舞的灰燼。
山坡上再次安靜下來，比之前更壓抑。
只剩下三方勢力沉重的喘息，還有地上散落的紙片殘骸和灰燼。
貓臉人依舊站在廟門口，仿佛剛才那場血腥的廝殺與他無關。
他又一次慢吞吞地伸出手，從旁邊那株枯樹上，捻下了一片新的枯葉。
就在他抬手準備拋葉子的瞬間，我腦子里猛地閃過剛才葉子落在我前方的畫面！
一個可怕的念頭竄出來：
那葉子是指方向的……
它指哪，哪就是目標！
趁著那三方還在喘息，注意力都在貓臉人手上！
我心臟狂跳，借著身邊鬼影的遮擋，悄無聲息地往旁邊挪動。
我終于從看熱鬧的鬼群邊緣，挪到了那群長著鱗片的人后面的群鬼中。
我把自己縮在鬼群高大的身影后，屏住呼吸。
貓臉人已經拋出了那片葉子。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枯葉晃晃悠悠，打著旋兒，在死寂的空氣中飄蕩。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我死死盯著那片葉子，感覺心臟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它飄著，飄著……軌跡似乎有點亂……
然后，它開始下墜……
方向……好像……好像還是朝著……我這邊？！
這……是真的！
它真的是指向我？！
那片枯葉，像長了眼睛，在空中最后歪歪扭扭地調整了一下，竟然不偏不倚，又一次落下來，方向就指著我這邊！
“嘶……”
“吼！”
“喵嗚——！”
三方勢力瞬間爆發出混雜著驚愕、暴怒和難以置信的低吼！所有的目光，比剛才更加銳利、更加瘋狂地聚焦過來！
我腦子一片空白。
怎么會這樣？！
為什么還指著我？！
剛才站在外圍，破廟里面一片模糊。
現在，我挪到了鱗片人后面，離廟門更近了，視線也清晰了不少。
我的“心眼”越過廟門“看”進了破廟深處。
那里，豎立著一座散發著微弱寒氣的冰晶棺材。
里面，站著一個身著白衣的身影。
距離拉近，我終于能更清晰地勾勒出她的輪廓。
她靜靜地站著，身姿纖細。
長發如墨，散在身后。白色的衣裙樣式有些古老，素凈得不帶一絲雜色。
她的臉……
我的目光一寸寸上移。
當我的“心眼”終于勾勒出那張臉的瞬間——
腦子里像被砸了一下，瞬間一片空白！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