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幾天因為“緊要處”的傷，別說行房了，走路都費勁！宮里的御醫瞧了個遍，藥吃了不少，屁用沒有！外面還傳什么“年獸降臨，王爺遭殃”的閑話，煩得要死！
聽錫珠提到那釋暫疑和尚，福全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這錫珠雖然看著慫了點，但以前也是個不信邪的主兒，能把他唬成這樣…那和尚，或許真有點門道？
“宏仁寺…釋暫疑？”
福全摸著下巴，眼神閃爍。
“他…真有那么神？”
“神！絕對神！”
錫珠來了點精神，“菩薩都顯圣了！就在奴才后院！看得真真兒的！那身段兒…那氣派…”
他不敢說觀音點他腦門兒的事。
福全一聽“菩薩顯圣”，尤其是“身段兒”，心里猛地一動！
送子觀音！對啊！
他這“傷”…御醫沒辦法，萬一…萬一菩薩有辦法呢？觀音菩薩可不就是管送子的嗎？說不定…也能管管他這“子”的問題？
福全越想越覺得是條路子！他老臉一紅，這事兒太羞恥，沒法明說。他清清嗓子，故作隨意。
“咳咳…那個…錫珠啊…你姑姑…（葉赫那拉氏，福全側福晉），在爺府上…時常念叨你小時候的事兒…說對你甚是想念…”
錫珠一愣，不知道福全突然提這茬干嘛，他姑姑？是，他葉赫那拉氏旁支，他姑姑是福全的側福晉，小時候是見過幾面。
福全壓低聲音，湊近點：“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幫爺個忙！替爺…引薦引薦那位釋暫疑大師？爺也想…嗯…請他過府…做場法事…拜拜菩薩…求個…求個…”
他卡殼了，實在說不出“求治下體”這種話，含糊道。
“…求個順遂平安！嗯，對，順遂平安！”
錫珠看著福全那副欲言又止、還有點臊眉耷眼的樣子，再聯想到他姑姑…哦！明白了！
王爺這是…想求子??！
肯定是姑姑在王爺面前念叨了！王爺傷了身子，怕影響子嗣，想請大師做法，求觀音送子！
錫珠心里頓時平衡了點：嘿！你裕親王也有求到我頭上的一天！
他立刻拍著胸脯，聲音也響亮了點：
“王爺放心！包在奴才身上！奴才跟釋大師…有佛緣！回頭就幫您遞話！保管把大師請到您府上！好好做場大法事！拜拜送子觀音！求菩薩保佑您…呃…順遂平安！多子多福！”
這日，周牧在村里溜達，發現不少生面孔。
精壯漢子居多，眼神警惕，三三兩兩聚在角落低聲說話，看見他，眼神都帶著探究。
“掌教，”周牧找到李寄福，“村里…好像多了不少人？都是咋們會里的兄弟？”
李寄福捻須一笑：“周兄弟眼尖！今兒是咱們榮華會各香頭，年后頭回大聚首的日子！好些弟兄還不認得，正好，晚上讓你見見大伙兒！”
夜幕降臨，李家村最深處一處大院子。
門窗緊閉，院里點著幾堆篝火，火光跳躍。肅殺的氣氛彌漫。
院子門口，李雪臣、柱子帶著幾個精悍的紅頭巾護法，肅立把守。
遠處黑暗里，人影綽綽，向院子匯聚。
第一個到的是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的漢子，走到院門前五步站定，對著門內的李寄福方向，抱拳躬身，聲如洪鐘：
“紅陽劫盡烽煙起！”
李寄?；貞?。
“白蓮開處現真主！”
“東昌府香頭，鐵臂張振山，率兄弟拜法駕！”
“張香頭辛苦！請進！”
李雪臣側身引路，張振山大步流星走進院子，身后跟著幾個同樣精壯的漢子。
緊接著，一個身形瘦削、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上前：
“無生老母坐蓮臺！”
李寄?；貞?。
“真空家鄉降法來！”
“保定府香頭，神算劉文遠，拜見掌教！”
“劉香頭辛苦！請進！”
一個皮膚黝黑、帶著水汽的漢子接著上前，聲音帶著海腥味：
“四海龍宮藏真主！”
李寄?；貞?。
“九品蓮臺渡慈航！”
“天津衛海路香頭，浪里蛟陳四海，率海上兄弟拜法壇！”
“陳香頭辛苦！請進！”
隨后，一個穿著半舊綢衫、像個落魄文士的中年人上前：
“白陽當興換乾坤！”
李寄?；貞?。
“明王出世掌山河！”
“河間府香頭，智多星吳用（化名），拜法駕！”
“吳香頭辛苦！請進！”
最后，釋暫疑也到了。
他換掉了僧袍，穿著一身普通的青布褂，但光頭在火光下锃亮。他走到門前，雙手合十，口念佛號，卻行的是抱拳禮，聲音洪亮：
“菩提樹下證真如！”
李寄?；貞?
“白蓮座下救沉??！”
“宏仁寺香頭，釋暫疑，拜見掌教！”
“大師辛苦！請進！”李雪臣格外恭敬。
各香頭帶著自己的核心手下，依次進入，在院中肅立。
加上本村的骨干，足有七八十號紅頭巾漢子，鴉雀無聲，只有篝火噼啪作響。
院子正北，設了香案。
供的不是神佛牌位，而是一幅巨大的、用朱砂繪制的彌勒降世圖！
李寄福身穿嶄新的黑色對襟褂，走到香案前，神情莊重至極。
他點燃三炷高香，貼著額頭，舉過頭頂連續三次，插進香爐，青煙筆直升起。
他轉身，面對所有紅頭巾，聲音洪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頭頂乾坤！”
“腳踏日月！”
“紅巾系頸！”
“復我衣冠！”
“韃虜竊據神器，屠戮我民，圈我土地，毀我衣冠！此仇不共戴天！”
“彌勒老祖降下法旨，賜我榮華會，驅除腥膻，光復河山！”
“今日聚首，祭告天地祖宗！同心戮力，誓滅清妖！”
“同心戮力！誓滅清妖！”
“驅除腥膻！光復河山！”
院中七八十條漢子齊聲低吼，如同悶雷滾動，震得火苗都晃動起來！人影閃爍，眼神里燃燒著狂熱。
周牧站在人群邊緣，看著這肅殺又充滿宗教狂熱的一幕。
這幾日一幕幕在眼前閃過：王府的屈辱、福全的鞭子、錫珠的圈地、老劉頭的眼淚…還有康熙那張高高在上的麻子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