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像是打定了主意,非要一意孤行一次不可。
冒點險怎么了?打仗哪有不冒風(fēng)險的?不冒險,馬哈木憑什么留在那里等大明來殺?
再說了,皇爺爺當(dāng)年只有八百府兵就敢發(fā)起靖難,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再勸!若是有不敢冒險,擔(dān)心受我牽連的,可以自己退回去!”
朱瞻基表情無比認(rèn)真,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后停在朱瞻壑身上。
“堂兄,你一直說自己不懂兵事,應(yīng)該不會反對我的方案吧?”
“瞻基,這事太大了,要不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朱瞻壑苦笑著坐直了身體。
朱瞻基的大膽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說實話,他真不想和朱瞻基把關(guān)系搞得太差。
可這事他是真沒辦法裝作不知道。
朱棣讓自己給朱瞻基當(dāng)監(jiān)軍,除了想讓自己干點活,未必就沒有讓自己看著朱瞻基,不讓他亂來的意思。
要是任由朱瞻基這么亂來,他該怎么跟朱棣解釋?
只怕朱棣會以為他只是嘴上說得好聽,實則還是覬覦皇位,不然為什么要放縱朱瞻基的找死行為?
“不用考慮了!”
朱瞻基猛地一擺手,傲然道:
“當(dāng)年皇爺爺靖難,八百府兵就奪了天下!
我雖處處不如皇爺爺,但也不是那膽小如鼠之人,只消三千騎,絕對可以拖延住馬哈木!
堂兄你只需帶著剩下的人馬,等我交上手了,再來支援即可!
此地距離忽失溫也不算太遠(yuǎn),倘若全速行軍,三個時辰便可抵達(dá)!”
朱瞻基語氣激昂,眼底充滿了戰(zhàn)意。
見朱瞻基如此堅決,朱瞻壑知道,再用常規(guī)辦法勸他是沒用了,必須來給他點狠的才行!
“瞻基,你就這么相信我?”
“你就不怕我故意不支援,或是與三叔上次一樣拖延時間?”
“你要知道,我爹可是盯了你爹那個位置幾十年了,你還敢如此草率的把性命放在我手里?”
朱瞻壑緩緩走到朱瞻基身旁,湊到他耳邊,輕聲道:
“你猜猜,我要是真這么做了,皇爺爺會不會為了一個死了的太孫處置我?”
朱瞻基面色大驚,一雙眸子猛地收縮,死死盯著朱瞻壑。
但下一刻,他卻突然笑了起來,并且笑聲越來越大,到最后,已經(jīng)是狂笑不止。
“你笑什么?”
朱瞻壑傻眼了,自己也沒說錯什么?。?
按常理來說,朱瞻基聽到自己這番言論,不應(yīng)該憤怒不已,放棄冒險嗎?怎么還笑起來了?
難不成這小子瘋了?
“堂兄,你要是不這樣說,我還有幾分擔(dān)心,可你這樣說了,我反而放心了!”
朱瞻基收斂笑聲,看著朱瞻壑,一副我早有所料的表情。
“你在試探我?”
朱瞻壑也猛然驚覺,自己竟然被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下了套?
“堂兄以為是就是吧!”
朱瞻基面帶得意,朱瞻壑在自己手里吃了次癟,讓他白天積攢的郁氣消散了大半。
朱瞻壑盯著朱瞻基看了好一會,卻根本笑不出來。
“瞻基,你要知道就算我積極支援了,你想靠三千人就拖住馬哈木三個時辰也要冒極大的風(fēng)險!
我之前跟你說的并不是開玩笑,只要你一死,我不會給皇爺爺留下責(zé)怪我的機(jī)會!
大伯久經(jīng)操勞,身體早就落下了病根,若是這時經(jīng)歷喪子之痛,會發(fā)生什么?
還有我爹,你覺得他會放棄這么好的機(jī)會嗎?
沒了繼承人,又承受著巨大的悲痛,你覺得大伯能有幾分勝算斗贏我爹?”
朱瞻基猶豫了片刻,臉色又堅定起來。
“我爹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兒子,他的抗壓能力不會這么差!”
“再說二叔,他要是覺得我爹能穩(wěn)坐太子之位全是因為我,那他說不定就又要經(jīng)歷一次失敗了!”
“更何況,我并不覺得自己是在送死!堂兄所言,不過是你個人的臆測罷了!”
朱瞻基越說越自信。
他上次帶著幾百親衛(wèi),都能在瓦剌數(shù)萬騎兵的沖鋒下堅持那么久。
現(xiàn)在帶三千人,怎么可能拖不住比上次還少的敵人?
“大伯能穩(wěn)坐太子之位當(dāng)然不只是因為你,而是朝中文臣大多是大伯提拔,這是他在朝堂上的根基。
可你想過沒有,除了大伯的提攜之外,這些文臣為什么要支持身體明顯不健康的大伯?
要知道這些人的能力本就不差,即便沒有大伯,依舊會得到皇爺爺?shù)闹赜谩?
那是因為他們看到了你!
他們認(rèn)為你會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你繼位后他們依舊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腳,這才是根本的原因!
你信不信只要你出了事,這些所謂的太子死黨,絕對會有大半投向我爹?”
“還有你說這是我的臆測,我不否認(rèn)!但你自己敢說有十成的把握嗎?”
朱瞻壑言辭激烈,說出的話更是大逆不道到了極點,就差沒明目張膽的說朱高熾會短命了。
營帳內(nèi)幾個將領(lǐng)聽得頭皮發(fā)麻。
這種話是他們能聽的?
惶恐之余,幾人對朱瞻壑卻也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這個漢王世子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但看問題的眼界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啊!
朱瞻基沉默了。
朱瞻壑一番話完全說到了他的痛點上,讓他無比煩躁。
他很想忘掉這些,繼續(xù)堅定不移的執(zhí)行自己的計劃,但這時他已無法將朱瞻壑的話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
太孫這個身份給了他無盡的榮耀,但同時也為他帶上了一塊無形的枷鎖。
他可以偶爾放縱一下自己,卻不可能真正做到憑自己的喜好做事,至少現(xiàn)在還不可以。
“太孫,世子爺,兩位先消消火,不如就讓我?guī)巳グ桑俊?
一名將領(lǐng)膽戰(zhàn)心驚的站了出來。
他是真怕繼續(xù)放任這倆兄弟說下去,還會爆出些更驚天的言論來。
倒不如自己站出來,接過朱瞻基的任務(wù),也算是忠君愛國了。
若是僥幸沒死,還能順利將馬哈木拖住,憑這次的功績,怎么也能封個侯爵。
就算真的不幸身亡了,自己的后代也能受到大明的優(yōu)待。
兩人的目光同時看向了開口這人,朱瞻壑皺眉想了想,記起來這是五軍營的副都指揮使——滿都。
“我看可以!”
朱瞻壑點頭表示同意。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這位滿指揮的能力到底如何,但這種時候,他也沒有去仔細(xì)了解的想法。
只要能讓朱瞻基老老實實的待著,自己也不要冒險就足夠了。
至于其他人...就只能說聲抱歉了。
他不是神仙,做不到盡善盡美,也不是圣人,做不到舍己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