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沒有一句廢話，只是遞給路明非一個耳麥：

“戴上，更方便我們進行通訊，我負責開路，你負責警戒我們的高處和暗處的敵人，一旦發現敵人，立刻用它通知我。”

“明白，我是你的信息位。”

兩個人之前并無很多的言語交流，但好像是搭配已久的王牌搭檔。

路明非戴上耳麥，一股清涼的感覺傳來，他仿佛能“聽”到零那平靜如水的心跳。

兩個人不再言語，零的身影一閃，如同鬼魅般鉆進了前方的灌木叢，路明非立刻端起“鸮鳥”緊隨其后。

他們的目標，諾頓館，就在前方。

那棟在夜色中燈火通明，如同宮殿般的建筑，此刻在路明非眼里，卻像一頭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巨獸，正等待著他們自投羅網。

而他們，就是要沖進這頭巨獸的喉嚨里，狠狠地插上一刀。

......

與此同時，守夜人論壇已經平穩了剛才潑天的流量，置頂在頭條的帖子正直播著路明非的行為。

芬格爾的新聞部還真不是吃干飯的，居然能調用諾頓館相關的監控設備，直播畫面上電影質感的第三人稱畫面不禁讓所有的觀眾沉浸其中。

如潮水般的彈幕不斷滾動，幾乎全部沒參加“自由一日”的學員和淘汰后的學員，都在關注著這一場畫面。

“這S級居然敢單刀直入學生會腹部？！送死是吧！！我剛押的100美刀啊！！”

“支持樓上！！假賽死4000＋！！！”

“這女孩是誰啊？好看的誒！”

“之前這女孩和路明非在學生會的迎新舞會上跳過舞！當時我在現場！”

“我也在現場！我是餐盤上的波士頓龍蝦！”

與此同時，新聞部中，芬格爾把泡面叉子咬得咯吱作響，其電腦屏幕上播放著路明非的一舉一動，他看著如海浪般的彈幕，猛地坐直了身體。

“賺翻了！賺翻了！這回真是賺翻了......”

芬格爾瞪大了眼睛，眼瞳中倒映著屏幕上的畫面，失神喃喃道。

他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立刻切換到賭盤界面，其中押路明非獲得自由一日第一名的賠率已經跳動到1：10，而押路明非進入自由一日前十名的賠率已經跳動到1：3了。

芬格爾咬了咬牙，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路明非，發狠道：

“可別讓我失望啊。”

他手指重重地敲擊在Enter鍵，重注了“路明非第一名”這個選項十萬美金！

......

“這防守......比我在電影里看到的白宮還夸張。”

路明非通過耳麥對講，向零發出了一道充滿絕望意味的信息，“我們真的要沖進這個地方，我感覺我們倆就像是兩只試圖闖進哥斯拉巢穴的小倉鼠。”

“感覺你沒有倉鼠可愛。”

零的回應簡潔而刻薄，路明非還沒來得及在心里反駁，一股強烈的警兆，猛地驚起他的神經。

在他的視野中，諾頓館三樓右側，一扇敞開的古典拱窗后面，一抹極細微的金屬反光一閃而逝！路明非清晰地看見了那是一副高倍率望遠鏡的鏡片，以及鏡片后方，一張隱藏在陰影中、充滿了警惕的臉。

狙擊手！

“高處，三點鐘方向，三樓，右數第二扇窗戶，有觀察哨！”

路明非的語言，急促而又清晰地傳遞了過去。

正在他前方五米處，如同一道影子般貼地潛行的零，身體連一絲多余的停頓都沒有，前進的路線瞬間發生了一個肉眼難以察覺的偏折。

她巧妙地利用了一棵造型古怪的景觀樹，將兩人的身影完全納入了那名狙擊手的視覺死角。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仿佛在路明非發出警告之前，她就已經預知到了一切。

路明非心中一陣后怕，冷汗瞬間浸濕了作戰服的內襯，如果他沒有察覺，恐怕他們剛踏上草坪邊緣，就會被對方鎖定，接下來迎接他們的，就是鋪天蓋地的麻醉彈了。

盡管，學生會的防御體系，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嚴密。

可兩人還是借著復雜的灌木與建筑陰影，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向諾頓館的側翼移動，這里是雜物間的后門區域，燈光相對昏暗，巡邏也較為稀疏，是他們計劃中的最佳突破口。

就在兩人即將潛入的時候，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和談笑聲，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

“......我說，守這個破后門也太無聊了，連只老鼠都看不到。”

“別抱怨了，奇蘭學長說了，獅心會是絕對從正面攻不過來的，他們肯定會選擇這種不起眼的路線潛入，我們這可是頭等功的位置！”

路明非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是巡邏隊！

零的動作沒有絲毫慌亂，她眼中寒光一閃，對路明非發出了一個指令。

“左邊，雜物堆，躲好。”路明非連滾帶爬地撲進了旁邊一堆裝滿了廢棄桌椅的雜物后面，屏住了呼吸。零則像一片羽毛，悄無聲息地貼在了門邊的墻壁凹陷處，整個人與黑暗融為一體。

腳步聲越來越近，兩名學生會的成員端著彩彈槍，懶洋洋地走了過來。他們掃了一眼那把完好無損的電子鎖，其中一個還踢了一腳門。

“看來是我們想多了，連個撬鎖的痕跡都沒有。走吧，去下一個點看看。”

“也是，想在執行部專員眼皮子底下玩潛入，除非是幽靈……”兩人談笑著，轉身離去。

路明非躲在雜物堆后面，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動了。他甚至能聞到那兩個家伙身上古龍水的味道。直到他們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他才敢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滴”的一聲輕響。

電子鎖，開了。

零推開一條門縫，率先閃了進去。路明非緊隨其后，兩人進入了諾頓館的內部。

一股混雜著消毒水、昂貴香薰和食物香氣的味道撲面而來。這里是廚房的后勤通道，走廊潔白得發亮，一塵不染，與外面的混亂戰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而，這片潔凈之下，隱藏著更深的殺機。

通道的盡頭，正站著兩名守衛。他們沒有像外面的巡邏隊那樣松懈，而是警惕地背靠著背，交叉火力，封鎖了整個通道。

零對路明非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指了指左邊的守衛，又指了指自己。接著，她指了指右邊的守衛，再指了指路明非手里的“鸮鳥”。

意思很明確：她解決左邊的，路明非負責在同一時間，用非致命的方式，讓右邊的那個閉嘴。這是對他射擊能力的第一次實戰檢驗。

路明非的心跳再次開始加速。他緩緩地舉起槍，通過“荷魯斯”瞄準系統，鎖定了右邊那個守衛握槍的手腕。在神經連接的狀態下，瞄準鏡中的準星，仿佛成了他眼睛的一部分，隨著他的意念而動。

他看到零的身影，已經如同一縷青煙，無聲地沿著墻壁的陰影，向左邊的守衛滑去。

“三……二……一……”

零的輕聲倒計時，如同死神的鐘擺，在他腦海中響起。

在“一”字落下的瞬間，路明非扣動了扳機！

“噗！”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鸮鳥”發射的不是致命的子彈，而是一枚高速動能麻醉彈。

在路明非的眼中中，那枚細小的彈頭，精準地命中了守衛的手腕，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手里的槍脫手飛出，而強效的麻醉劑，則讓他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雙眼一翻，軟軟地倒了下去。

幾乎在同一時刻，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左邊守衛的身后。

她的手臂如同一條毒蛇，瞬間纏住了對方的脖子，手肘精準地擊打在對方的頸部動脈竇上。那名守衛的身體只是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便同樣無聲地癱倒在地。

兩秒鐘，兩條走廊，兩個訓練有素的守衛，被干凈利落地解決。

路明非看著倒在地上的兩人，又看了看前方那個連呼吸都沒有一絲紊亂的嬌小身影，一股涼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這已經不是學生之間的游戲了。

這是真正的，特工級別的潛入作戰。

零將兩名守衛拖進旁邊的冷庫，然后通過耳麥，發來了新的指令。

“干得不錯。現在，我們是諾頓館里的幽靈了。信息部在三樓，走服務電梯井。跟上，別發出任何多余的聲音。”

她說完，便轉身消失在了通道的拐角。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里的“鸮鳥”，跟了上去。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再無退路了。

服務電梯井，是諾頓館這座“宮殿”的內臟。

當零用一根看似普通的金屬卡片，輕巧地撬開那扇厚重的金屬門時，一股混雜著機油、灰塵和微弱電流臭的陳腐空氣，如同被囚禁已久的惡靈，從黑暗的深淵中撲面而來。

路明非探頭看了一眼，差點沒直接坐地上。

門后不是他想象中鋪著紅地毯的豪華電梯，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垂直的黑暗洞穴。

粗壯的鋼纜如同巨蟒的筋腱，從上方不可見的黑暗中垂下，消失在下方的無盡深淵里。

井壁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管道和線路，上面積著厚厚的油污，在他們頭燈微弱的光線下，泛著令人作嘔的黏膩光澤。

這他媽哪是電梯井，這簡直是通往地獄的捷徑！

“我們……不會是要從這里爬上去吧？”

路明非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寧愿回去跟凱瑟琳帶領的突擊隊玩捉迷藏，也不想鉆進這個看起來隨時會有異形爬出來的鬼地方。

他很想說“這不就是一個游戲么？又何必要這么拼這么玩命么？”可話到一半，卻讓他咽了回去。

媽的，開什么玩笑呢？

這時候說這種軟話，恐怕被別人當成一輩子的軟蛋嗎？

他路明非為什么拒絕諾諾的幫助？不就是想證明自己不是軟蛋么？

路明非咬了咬牙，神情逐漸變得堅毅，他不斷在內心給自己打著氣。

零沒有回答，而是從戰術背包里取出一副輕便的攀爬手套和固定鎖扣，扔給了他。

隨后，她自己率先行動。

她的動作，已經不能用“敏捷”來形容了。

那是一種對物理定律的公然藐視。

她的身體像一只壁虎，雙手雙腳在光滑的井壁上找到了最微小的著力點，整個人幾乎是平行于地面，悄無聲息地“流”進了電梯井內。

她沒有使用旁邊的維修梯，因為那會發出聲音，而是選擇了在鋼纜和管道之間進行Z字形攀升，身影在黑暗中時隱時現，像一個真正的幽靈。

路明非看著零那越來越小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套，感覺人生充滿了絕望。他笨手笨腳地戴上手套，學著零的樣子，戰戰兢兢地爬上了維修梯。

“嘎吱——”

生銹的梯子，發出了足以讓心臟停跳半拍的聲響。路明非嚇得渾身一僵，整個人像塊膏藥一樣死死貼在梯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冷靜點，別害怕。”

零安慰的話語及時傳來，雖然沒什么情感上的語調，卻讓路明非稍微鎮定了一些。

他咬著牙，開始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每一步，他都感覺像是踩在自己脆弱的神經上。油膩的梯子滑手，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鋼纜晃動時發出的低沉嗡鳴，就像是深淵的呼吸。

......

校長室內，墻上的大屏幕上，正實時播放著路明非的動作。

弗羅斯特·加圖索不禁皺了皺眉頭，他看向穩坐的昂熱，開口道：

“校長......今年的這次‘自由一日’，有點過火了吧？”

昂熱倒是慢條斯理地晃動著酒杯，暗紅的酒水在水晶杯壁上劃出妖冶的弧線。

他抬眼看向屏幕里那個正卡在維修梯上瑟瑟發抖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老狐貍般的笑。

“過火？弗羅斯特，你該看看三十年前的自由一日——那時候我們用真槍實彈在教學樓里互射，輸的人要去清理整個下水道系統。”

他呷了口酒，目光忽然變得銳利。

“屠龍從來都不是過家家，到時候可沒有不傷害人體的麻醉彈給我們的學員玩。”

“我說，這一點也不過火。”

昂熱將目光緩緩地挪到弗羅斯特身上，弗羅斯特一僵。

他仿佛看見了一頭巨龍凝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