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曜走出醫院的時候，天還沒亮透，雨已經停了。他摸了摸口袋，老參沒了，但系統空間里還留著。他沒再回頭，只是低著頭，踩著濕漉漉的水泥地，一步一步往家走。

出租屋比他想象的還要冷。他擰開竹筒水杯，倒出一點枸杞水，舔了舔，苦的。他坐到床邊，胃開始隱隱作痛，像是有根針在里面慢慢攪。

他摸索著從抽屜里拿出一盒胃藥，手指碰到藥盒的瞬間，胃突然一陣劇痛，他整個人彎了下去，額頭撞在抽屜角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坐直。藥已經吞下去了，可胃里的痛沒減，反而更劇烈了。他喘著氣，手撐著床沿，指尖無意中碰到了那個舊牙科器械箱。

箱蓋上那四個字——“醫者無悔”——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一層灰。

他正想挪開手，忽然，系統提示音響起：

【檢測到鈷-60超標】

【自動消毒中】

他愣了一下，胃痛還在，但系統的聲音讓他腦子一下清醒了。

鈷-60？他沒記錯的話，那是一種放射性金屬，用于某些高精度的根管銼具。可這種材料早就被禁用了，怎么會在他這破箱子里？

他深吸一口氣，胃痛讓他有點站不穩，但還是打開了箱子。

里面靜靜躺著一把根管銼，表面泛著一層金屬藍，像是剛出廠一樣干凈。可他記得很清楚，這把銼，是十五年前那場手術用過的。

他記得那場手術，也記得那名患者。

他記得自己怎么被起訴，怎么賠了120萬，怎么被吊銷執業證。

可現在，系統告訴他，這把銼里有鈷-60，而且，它剛剛已經完成了自動消毒。

他伸手碰了碰那把銼，系統提示再次彈出：

【返還：牙醫徽章x1】

一道金光從視網膜邊緣閃過，他眨了眨眼，發現手中多了一枚徽章。徽章不大，上面刻著一個古老的牙科標志，還有一行小字：

“2008年醫療事故責任重審報告”

他心頭一跳，手指一抖，徽章差點掉地上。

他趕緊穩住，低頭看去，徽章表面浮現出一段影像，像是全息投影，但很模糊。

他看到一個病歷本，翻開的那一頁寫著“根管填充失敗”，但簽名處，卻不是他的字跡。

他瞪大了眼。

那不是他寫的。

他記得那份病歷，記得自己寫的每一個字，記得自己怎么被指控偽造病歷。

可現在，系統里的影像顯示，那份病歷的簽名，是別人模仿的。

他手抖得厲害，胃痛也顧不上了。

徽章上的影像繼續播放，最后定格在一頁結論報告上：

“患者篡改病歷，醫生馮曜無直接責任。”

他盯著那幾個字，胸口像被錘了一記，整個人都晃了一下。

他不是責任人？

他不是那個害人傾家蕩產的人？

他不是那個被吊銷執照的罪人？

他腦子里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發黑。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三聲，不重，但很準。

他愣了一下，胃還在痛，但他已經顧不上了。他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年紀不大，三十出頭的樣子，臉色有些蒼白。

“馮醫生？”男人開口，聲音有點沙啞，“能幫我看看牙嗎？”

馮曜皺眉：“現在？”

“嗯。”男人點頭，“我預約了明天上午，但情況有點急。”

馮曜看了他一眼，對方嘴角微微抽動，像是在笑，但眼神很冷。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側身讓了進去。

男人坐在了他那張舊牙椅上，椅子吱呀一聲，像是隨時要塌。

馮曜打開燈，調好角度，開始檢查。

男人的牙列很整齊，但后槽牙的位置有點異常，像是做過什么特殊處理。

他拿起探針，輕輕點了點，男人沒動，只是眼神一直盯著他。

馮曜低頭翻出CT機，給對方拍了張牙片。

片子出來的時候，他愣住了。

CT影像上，男人后槽牙的位置，有一塊金屬反光點，形狀像是微型芯片。

他瞇起眼，湊近看，系統提示突然響起：

【檢測到信號干擾源】

【建議隔離處理】

他心頭一緊，立刻把片子收了起來。

“怎么了？”男人問。

“沒什么。”馮曜笑了笑，“你這顆牙，有點異物感，我得再拍幾張片子確認一下。”

男人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馮曜轉身，假裝去調整設備，悄悄打開了系統空間，把那張CT片掃了進去。

幾秒鐘后，系統提示：

【識別到微型衛星定位器】

【信號頻段：X-17】

【坐標偏移值：與虹景苑拆遷坐標偏差0.03%】

他猛地回頭，看向男人。

對方嘴角微微上揚，像是知道他在看什么。

“馮醫生？”男人輕聲說，“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馮曜沒說話，只是慢慢把CT機關掉。

“你的牙，我得等明天設備穩定后再檢查。”他說，“今晚，我不太舒服。”

男人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你早點休息。”他說，“我們明天見。”

他轉身離開，腳步很輕。

馮曜站在原地，胃痛又回來了，比剛才更狠。

他慢慢坐回床上，摸出竹筒水杯，喝了一口枸杞水，苦得他皺眉。

他低頭看著那枚牙醫徽章，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的字。

“原來……不是我。”

他低聲說。

然后，他摸出那張CT片，翻到背面。

果然，背面用鉛筆寫著一行字：

“虹景苑地下冷凍庫”

字跡，和他在急診室看到的那張CT片上的，一模一樣。

他握緊CT片，指節發白。

外面的天，已經亮了。

雨又開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