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陳旭帶著張秀茹走到了最近的學五食堂。

“就這里吃吧。”

張秀茹疑惑地扭頭，“你怎么知道這里有個食堂？”

兩人一路走來，她沒見到陳旭問路，也沒看地圖，就這么順利的找到了一間食堂？

“哦，我看人都往這邊走，”陳旭反應很快地回道，“估計這邊有食堂。”

“太聰明啦，我就想不到這點……”張秀茹一臉信服地點了點頭，感嘆道，“難怪你能考上大學呢。”

兩人進了食堂。

正是吃飯時間，食堂里學生還挺多。

兩人找了半天，終于發現了張沒人的空桌。

陳旭讓張秀茹把東西放好，人坐在那里占位置，他去打飯菜。

大學食堂和鋼廠食堂也差不多，都是大鍋飯菜，一個葷菜一大勺在5毛錢左右，素菜兩毛，饅頭和粥都是五分錢。

陳旭給自己打了兩葷一素，三兩米飯。張秀茹的飯量比他小，他就按照她平時的口味，打了一葷一素和二兩米飯，飯和菜都裝在搪瓷飯盆里，端了過去。

“吃吧。”

飯吃到一半，張秀茹眨了下眼，小聲問道，“你真不送我去招待所呀？”

“不送。”

“我好歹第一次來燕大，人生地不熟的，你就一點兒不擔心？”

“你之前不是把自己吹得能干得很，非要來燕京嗎？現在倒是好意思麻煩我？”陳旭冷著臉說，“再說了，我也是第一次來燕大吧？”

“我知道，你現在看見我就心煩，巴不得我馬上就從你的世界里消失……”

她白皙漂亮的臉上擠出一個委屈巴巴的笑，低低地說，“可是你現在已經來燕大讀書了，想來以后也不太會回去，而我以后也沒什么機會再請假來燕京，可能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你就不能稍微忍耐一下對我的厭煩，多關心我一點點嗎？只要一點點就好……”

“……”

燕大招待所。

陳旭和張秀茹過去問了一聲，卻得知因為開學季加上最近的全運會的緣故，房間已經滿了。

他只能又陪著她去外面找旅館。

改革開放初期，就算是首都，旅館也只有國營的，數量不多，加上最近全運會，幾乎全都人滿為患，價格還死貴。

兜兜轉轉了半天，天都快黑了，兩人才終于在離燕大兩站路遠的一家國營旅館訂到了一個小單人間，還是人家剛退的房，三塊五毛錢一個晚上。

在單人間里放下自己的東西后，張秀茹呼出一口氣，喜笑顏開地看向陳旭：“多虧了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哦。”

“沒事了吧，我走了。”

“等一下。”

陳旭回頭看著她。

“明天你應該還沒有正式開學吧？要不，我們一起去逛逛？我還沒看過天安門呢，還想去爬長城……”

陳旭真的要被這女人氣笑了，不，他是真的笑了。

“我發現真的不能給你一點好臉色，我之前就說過，不會陪你。你也答應得好好的，現在又賴上我了？自己說過的話當放屁？”

她可憐兮兮地：“就明天一天都不行嗎？”

陳旭想也不想，“不行。”

“半天呢？三個小時？一個小時？”

陳旭懶得理她，直接轉身走人。

張秀茹往床上一倒，幽幽地嘆氣：“哎，真是個無情的男人，算了，走就走吧。”

半小時后，陳旭回到了宿舍。

相比他走之前，宿舍里又多出了三個人。

還沒來得及和幾個新室友打招呼，陳旭就發現了一件事。

之前他放在下鋪的被褥，不知被誰搬到了上鋪。

陳旭靜了靜，指著那個下鋪，開口問道：“不好意思，我記得我出去的時候把被子放在這里了，請問是哪位同學給挪到上面去了？”

這年代大學宿舍的鋪位一般不會指定，約定俗成是先到的人可以先選自己中意的位置。

眾人面面相覷，隨后，一個坐在椅子上，年齡看著有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笑了起來，用帶口音的普通話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挪的。”

他道歉歸道歉，卻連屁股都沒抬起來一下，毫無要將兩人的位置換回來的意思。

陳旭直接說：“請你換回來。”

“上鋪下鋪都差不多吧？”那人仍笑呵呵的，“大家以后都是同學，把下鋪讓給我成不成？”

陳旭反問：“先來后到是基本規矩吧？你想要下鋪，可以等我回來和我商量，有什么資格自作主張挪我的東西？再說了，上鋪下鋪差不多，你又為什么要占我的下鋪？”

“不好意思，沒和你打招呼是我的疏忽，”那人見陳旭不好拿捏，終于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從口袋里摸出半包大前門，抽出一根遞過來，笑道，“我年齡大，腿腳不比你們年輕人，爬上爬下的不太方便……來，抽根煙吧？”

陳旭卻沒有接，只是冷嗤了一聲：“既然爬不了上鋪，干嘛來讀大學？腿腳不好有沒有殘疾人證？有的話我就把下鋪讓給你。”

同宿舍這幾個人的名字他都毫無印象，雖說這年代的燕大學生畢業后混得不至于太差，但這幾位未來顯然也沒多牛逼，拿出的大前門也只勉強算是中檔煙，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用顧忌太多了。

那中年男人臉上的笑一僵，遞煙的手也頓在半空。

他在幾人中來得最晚，然后發現幾個下鋪都被人占了，見有個下鋪的人不在，又問了聲，得知是個年輕小伙子，所以就自作主張，將東西給換了一下。

要知道他今年已經三十五歲了，連家里的小孩都快滿14歲了。

按道理，他完全可以做眼前這個看著頂多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的叔叔輩，現在不過是想和對方換個下鋪，已經放低姿態主動遞煙說好話，對方居然連一點面子也不給。

但這事，說破天，他也占不了理。

再看看其他幾人，兩個還是十七八歲的毛頭愣小子，此刻都是一臉懵逼，似乎沒讀懂氣氛。

還有個叫高仕仁的，雙手環胸，擺出一副老子就看看熱鬧的模樣。

中年男人心中暗恨，將煙收了回去，重新露了個笑。

“好好，都是同學，別傷了和氣，我和你換回來就是了。”他走到床鋪邊，剛弓下腰，伸手去拿東西，忽然咝了一聲，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哎呀，我這腰又疼了……前些年插隊時落下的老毛病，稍微動作大一點就疼得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