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陳皮梅香飲子
- 美食內(nèi)卷:古代廚娘修煉手冊(cè)
- 喉舌之上
- 2279字
- 2025-08-02 17:58:06
擺弄了些時(shí)日的食攤,戚蘿做糯米燒麥的本事愈發(fā)熟絡(luò)。
單手抄起竹制盞,拇指食指輕輕一夾,泡得油潤的糯米裹著肉沫,便如流金般滑落盞中,粒粒分明飽滿,不帶一星半點(diǎn)潑灑。
跟著手腕輕旋,抓把青豆筍子粒,往盞里一揚(yáng),料像長了腿,齊齊鋪滿糯米面,絕無東厚西薄的。
末了捏褶,三指快速收攏,眨眼間,燒麥頂便開出朵小巧“菱花”,利落得好似漕船水手收帆繩。
她盯著案上碼好的燒麥,心里暗笑:這撒料捏褶的模樣,倒有點(diǎn)像老船工說的“撒豆成兵”,不過是把糯米當(dāng)豆、燒麥作兵,在這漕船攤兒上,也能排兵布陣呢。
買賣愈發(fā)興旺,除了常來的熟臉,連船頭撐篙的老把式,也繞路來嘗鮮,說咬開這燒麥,糯米香能從船頭飄到船尾,吃一個(gè),跑三十里水路都不帶餓的。
漕船上來往的富貴客,常差小廝丫鬟來買。
“我家老爺嘗過你做的燒麥,在艙里試著讓廚子仿,怎就沒這漕水滋養(yǎng)的煙火氣!”一個(gè)十四五歲的小丫鬟,攥著絲帕邊等邊念叨。
姑娘眉眼俏,笑時(shí)鮮活討喜。
“老爺說,你調(diào)的糯米餡藏著門道,到底添了啥?”
戚蘿擦凈手,眼尾彎出笑:“我天天在這漕船支攤,老爺若饞這口,差人直接來取便是,水上漂著本就難,何苦費(fèi)神琢磨蒸制,省些心力看兩岸風(fēng)光不好?”
小丫鬟聽完,眨眨眼,覺得在理。
有那心思活絡(luò)的男人,湊上來搭訕。
“小娘子怎么稱呼?”
“在這條漕船多久啦?”
這類人,要么是跑慣水路、油滑的船幫販子,要么是富家貨艙里,愛湊熱鬧的閑伙計(jì)。
戚蘿抬眼掃過,那人慌慌擺手,怕女郎翻臉。
她卻慢悠悠開口:“要裹筍丁肉沫的燒麥,還是配著綠豆飲子湯?”
被這不著四六的回?fù)舸蛄藗€(gè)愣,可看她笑盈盈的,發(fā)作顯得自己沒品,大多蔫頭耷腦,乖乖報(bào)要啥吃食。
戚蘿當(dāng)然更不氣惱,這種程度,比船幫漢湊到攤前瞇眼笑“小娘子這燒麥褶捏得俏,跟你眉眼似的,給留兩籠,讓老子夜里揣著暖心窩”還含蓄呢。
今日這位搭訕的,卻不一樣。
不油滑,也不故作風(fēng)流。
眉眼帶著三分文氣羞意,年紀(jì)輕輕二十來歲,身著月白錦袍,腰懸溫潤玉玨,舉止間自有股從容雅致。
讓戚蘿恍然想起在金陵見過的那些公子。
他們或倚在畫舫,或立在朱樓,望過來時(shí),也有這般藏著三分赧然、七分誠摯的眼神。
像被柔光浸過的舊年玉扣,雖隔了漕船風(fēng)浪,卻仍泛著溫潤的光。
“再也回不去的金陵光景喲。”她在心里輕嘆。
因著這縷悵惘,戚蘿看向他時(shí),多了分耐心。
看書生對(duì)著籠屜出神,主動(dòng)搭話:“客官想嘗幾只?這燒麥?zhǔn)桥疵讓?shí)心餡,吃多易滯,配碗綠豆飲子湯最相宜,能把那股黏膩順開。”
書生抬眼,睫毛顫了顫,斟酌道:“兩只燒麥,再勞煩女郎,一碗湯添桂花蜜,一碗留本味。”
戚蘿眼梢?guī)?yīng)下,看他付了銀錢,將食盒仔細(xì)收入靛青布囊,臨了又回頭朝自己笑了笑才走。
第二日,這書生又來。
一氣兒要了五個(gè)肉沫筍丁糯米燒麥。
簡稱豪華版燒麥。
戚蘿睨他一眼,心里犯嘀咕:這是吃上癮了?
還是胃口賽漕船囤糧艙,不怕糯米黏嗓子眼?
到底有錢不賺白不賺,又利利索索裝了兩杯本味綠豆飲子、三杯澆桂花蜜綠豆飲子。
嘴上玩笑沒把住門:“郎君買足十個(gè)燒麥,贈(zèng)碗能順嗓子眼的秘制湯飲喲。”
書生微羞澀地看戚蘿一眼,抿了抿唇,“下次一定。”
戚蘿被這羞意燙了下,倒不好再打趣了,低頭擺弄竹屜的手都快了幾分。
第三日,雖沒變成十個(gè),卻也變成了八個(gè)。
可真是位大客戶。
戚蘿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但愿這郎君是家境富裕,若只是貪嘴,那趕考的費(fèi)用和讀書的束脩,可不大夠這么造的。
漕船某處艙內(nèi),四個(gè)同去汴京讀書的書生,每人捧著個(gè)糯米燒麥嚼著,時(shí)不時(shí)牛飲一下。
“幸好有方仲槐,不然我等就要餓著肚子讀《水經(jīng)注》了。”一個(gè)袍角還帶著晨起潮氣的道。
年輕人,夜讀船燈晃,睡得晚,起得自然也晚。
每日磨蹭著從臥榻爬起來,略整了整衣容,便急匆匆往外趕。
連著幾日要么啃生爐媽媽的油炸面窩,要么搶不上熱乎的就只能啃涼透的糙米飯,早就吃膩了。
偏這船上伙堂的飯點(diǎn)卡得比船錨還死,過了時(shí)辰,火塘里的余燼都涼透,求那管事也無用,只能空著肚子啃書本。
學(xué)子方仲槐起得還算早,某次幸運(yùn)買到了兩只戚蘿沒賣完的燒麥,被餓到腿軟的同窗分食了去,頓時(shí)驚為天人。
這裹著鮮貨的糯米香,混著筍丁的脆、肉末的鮮,把糙米飯的干硬、面窩的油膩全比下去了!
一舉成為本船最愛飯食!
“這配著桂花蜜飲子湯的燒麥,吃著比伙堂的飯舒坦十倍!仲槐,明兒務(wù)必多給我?guī)字唬 ?
“諸位可瞧見?這女郎賣食極講究。燒麥用油紙包得四四方方,熱氣跑不丟,飯粒漏不了,捧著走一路,衣裳沾不上油星子,指尖也不黏糊;
飲子雖得自個(gè)兒帶盞,可送回去時(shí),她必刷得瑩潤透亮,半文錢手工費(fèi)不收。
比起生爐媽媽那敞口木盒摞面窩、油漬蹭衣襟的吃法,不知干凈爽利多少!”
這些話順著漕船廊下的風(fēng)飄遠(yuǎn),戚蘿聽不見。
她把前日跟船販買的陳皮泡軟了切絲,混著炒香的白梅肉煮成稠汁,裝在洗凈的瓷瓶里。
這陳皮梅香飲子,酸中帶甘,比桂花蜜多了層清冽。
又試了用炒焦的米磨粉,沖成米香濃郁的米飲,竟有種溫厚的呼應(yīng)。
“這些飲子得配著新法子存。”七羅將瓷瓶挪開放置,碼在鋪了干草的竹箱里,“等有了印記,連瓶兒都能標(biāo)上記號(hào),往后食客要哪種,一眼就能挑出來。”
說干就干。
她貓?jiān)谂R水的房里,把油紙揉成一團(tuán)擲到竹筐。
方才試著在布巾上繡“蘿”字,針腳歪歪扭扭像蟲爬;拿炭筆在油紙畫記號(hào),一沾水汽就暈成黑團(tuán),折騰半個(gè)時(shí)辰,連塊像樣的標(biāo)記都弄不出。
“罷了,這手藝活哪是我瞎琢磨能成的,別再糟蹋了從李管事那借用的筆墨。”
戚蘿拍了拍手上的灰,摸出藏在枕下的錢袋,沉甸甸的。
這幾日擺食攤攢下的碎銀,夠去城里最好的刻章鋪定制個(gè)正經(jīng)章子了。
她盤算著:“貴就貴點(diǎn),要刻得精致些,篆體‘蘿’字配朵小蓮花,蓋在油紙上清清楚楚。這東西能長久用,往后人家見了這印,就知是我做的飯食,值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