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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糯米燒麥綠豆飲

柳夫人正按著心口蹙眉。

晨起沒什么食欲,胃里空落落的發慌,便讓書童阿呆陪著在艙板上散散氣。

剛走到船尾,就見一堆人圍著個小攤子,說笑的、遞錢的,鬧哄哄擠了半片艙道。

她停下腳步,望著那片熱氣騰騰的景象,輕聲道:“這漕船上的營生,倒做得這般熱鬧。”

阿呆順著她的目光瞧過去,眼睛一亮,忙躬身回話:“夫人,那攤主就是昨兒給您買蓮子羹和糖餅的姑娘!看這樣子,她家吃食定是合口的。”

說著又湊近半步,小心提議,“夫人您早上還沒進膳,這燒麥看著清爽,要不奴才去買幾份來,您嘗嘗?”

“也好,”她輕輕頷首,“多買幾個,再配兩碗綠豆飲來。”

阿呆愣了愣,手剛摸到錢袋又頓住。

夫人素來飲食清淡,往日里一份點心都吃不完,今兒怎的要多買幾個?

他眼珠一轉,忽然想起昨兒那碗蓮子羹,夫人明明說“淺嘗即可”,末了卻把瓷碗舔得干干凈凈。

還有那糖餅,說是“留著午后解悶”,轉臉就掰了大半進嘴里。

“哦——”

阿呆猛地拍了下腦門,心里透亮了。

忙躬身應著“哎,奴才這就去”,轉身就往人堆里鉆。

他個子小,像條泥鰍似的左挪右擠,嘴里還念叨著“借過借過,給主子買的”,不消片刻就擠到了攤子前。

柳夫人立在艙板,風掠鬢邊珠花,影子簌簌落衣襟。

頭疼被煙火氣壓下,這會兒又泛上來,她按按太陽穴,望著水面,心緒沉沉。

宋修那孩子……

她輕輕嘆,打小在外祖家讀書,先生夸聰慧、文章有骨氣,憑本事考翰林赴汴京,是旁人求不來的前程,該寬心的。

可寬心不了。

前兒至金陵,船剛離岸,他扒舷跟同窗揮手,攥著彈弓笑,說“打水里魚,給娘做糟魚”,氣得她別過臉。

大哥家侄兒早成家,他倒滿腦子彈弓、風箏,提親躲著說“先立業”。

船身輕晃,柳夫人扶欄站穩,瞥阿呆擠在攤前的背影,想起昨蓮子羹甜津津帶清苦,像此刻心思。

進朝不比外祖家搭伙做生意自在,他直性子,應付得來彎彎繞繞?

得罪人咋辦?

終身大事……

正愁,鼻尖飄來糯米肉香,阿呆擠回,捧著方盒:“夫人,買來了!姑娘怕綠豆飲灑,用油紙裹盒呢。”

柳夫人觸盒面溫熱,沉郁心思,被焐得松快些。

“先回艙吧。”她輕聲,轉身見水鳥掠水,漣漪被浪頭撫平。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晨起那撥著急飽腹的客人走了,日頭爬過漕船帆檣。

戚蘿又賣了幾籠燒麥、幾碗綠豆飲給貪睡不出艙的水手。

待日頭更盛,她便同船幫里其他小商販一道,利落地收了攤。

經此一試,戚蘿早把自家燒麥、綠豆飲,定成“漕船中高檔次”的早食:這漕船跑江淮到汴京的線,押運廂軍、跑船水手雖不算富貴,可船上管事、押運武官們手頭寬綽,且十幾天吃膩了伙房飯菜,就盼新鮮滋味。

她的燒麥用肥瘦相宜的肉餡,裹彈軟面皮,咬開冒鮮香湯汁;綠豆飲用圓潤青豆,熬得沙軟還撒桂花蜜,比清水粥精致,貴幾文也不愁賣。

為讓客人吃得體面,她特意用桐油紙包燒麥,成本雖添了,勝在干凈。

防了講究人嫌手捏燒麥“腌臜”,也免得湯汁、蔥花、麥皮掉衣裳上壞心情。

戚蘿掂掂錢袋里的銅錢,估摸去了成本,今兒能掙百八十文。

她盤算起,照這樣,一個月比汴繡繡娘掙得多!

雖說在漕船攢錢買汴京宅子還遠,可離“城里有間小鋪子”的念想,又近幾分,便哼著小曲搬家伙什回賃住艙房。

剛轉過堆著官糧麻袋的拐角,就撞見候在艙門口的伙房管事孫齊勇。

孫齊勇斜著眼,從戚蘿身上打量到竹箱里露出的小蒸籠、銅湯壺,皮笑肉不笑扯著嗓子:“小娘子,一早就忙得腳不沾地呀?”

戚蘿瞇眼笑,往艙里讓了讓:“孫管事,這漕船日子悶,出去做點小買賣,權當散心疏散疏散。”

孫齊勇盯著七羅,三角眼在窄小的眼縫里轉了轉,心里暗忖:“還‘疏散疏散’!分明是仗著幾分廚藝,想在漕船討巧賺錢!”

他深知七羅做的吃食精細,連押運官都夸贊,長此以往,自己在伙房的地位難保。

可面上依舊梗著脖子,酸溜溜瞥她一眼,沒再出聲。

戚蘿瞧出他不痛快,也不多說。

拽著竹箱從他身邊過去,徑直走進屋子深處。

望著背影,孫齊勇越想越氣,覺得這小娘子賣吃食,簡直壞了漕船“規矩”。

他在伙房管飯,向來容不得別人分走油水。

先前那些擺小攤的,哪個沒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主動交些好處銀子?

偏這戚蘿,做得一手好買賣,連押運官都護著。

自己明著為難不得,可暗地使絆子,總能行吧?

當下,他轉身就往大管事李魁那兒去,腳步急促得像背后有火追。

到了值事的艙房,孫齊勇壓著嗓門告狀:“李管事,您瞅瞅,那小娘子在船上賣燒麥綠豆飲,把伙房的生意都搶了!傳出去,咱漕船成什么了?您得稟了押運官,趕她出去!”

李魁正核對官糧清單,聽這話,輕咳一聲,抬眼瞥他:“你忘了?人家付了賃艙錢,又是個孤女,討生活不容易。再者說……”

他頓了頓,“咱漕船也不是沒默許過拉私活的,只要別鬧出亂子,睜只眼閉只眼算了。”

“那賃艙錢,退給她便是!”孫齊勇梗著脖子嚷。

他管著漕船伙房,經手采買銀錢流水大,壓根瞧不上戚蘿那點賃艙錢,一門心思要把人攆走,好讓伙房獨占營生。

“話不能這么講。”大管事李魁擱下賬冊,苦口婆心勸,“傳出去,說咱收了賃艙錢,半道又攆人,往后漕船在官面前的‘守信’名聲,可就壞了!再說,她賃艙是要一路住到汴京,這節骨眼上趕人,傳出去像什么話!”

孫齊勇被“名聲”和“全程賃艙”戳得一僵,到底曉得漕船跑南北,官家給的“靠譜”名聲金貴。

真因這點事鬧得難看,上頭怪罪,自己鐵定吃不了兜著走,氣焰頓時矮了三分。

李魁見他服軟,又補一句:“往后讓她少招搖些,別滿船顯擺手藝壞規矩,便罷了。”

“行!暫且如此!但要再……”

孫齊勇咬著牙,狠話卡在喉嚨里,猛地想起昨日李魁吃臘肉飯的光景:李管事盯著油汪汪的臘肉飯,而后夾起塊肥瘦相間的臘肉送進嘴,瞬間眼睛發亮。

邊吧唧嘴邊嘟囔“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小娘子會琢磨人心,倒比死板章程有趣”,末了還把碗底湯汁都拿饅頭蘸凈,活像幾輩子沒嘗過葷腥

美食當前,啥“體面”都顧不上,真沒骨氣!

孫齊勇在旁聽得牙癢,暗里呸道:瞧瞧!往日拿“漕船規矩”壓人的李管事,如今為口熱乎飯,把規矩當幌子扔了。

他越想越氣,偏沒轍。

戚蘿的吃食太撓人,連押運官都念叨“漕船有這滋味,比京城酒樓還對胃口”。

原說賃艙賣賣就罷,照這勢頭,指不定哪天李魁一高興,真讓她把伙房擠了,堂而皇之在食堂開常攤,自己這管飯的差事,不全得黃?

可這些怨憤,孫齊勇半句不敢往外說。

畢竟李魁是漕船“大管事”,是眾人得供著的“師父”,總得留顏面,只能在心里恨恨磨牙,盼戚蘿手藝“失靈”,好讓伙房奪回風光。

孫齊勇還在碎碎念:“你說這孤女戚蘿,看著清清秀秀,咋能在漕船賣吃食營生?莫不是假正經,想攀附官爺們?”

若戚蘿聽見定要嗤笑。

莫說孤女討活天經地義,就是汴京城里的高門閨秀,趕上災年,也有拋頭露面賣繡品的!

前朝還有公主落難,擺攤賣胭脂換米呢,這世道,活著比什么都要緊,哪來那么多“身份”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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