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思思剛把周家村的臍橙質檢報告整理好，手機就像瘋了似的震動，屏幕上密密麻麻排著二十多條未接來電，全是合作農戶的號碼。最上面一條是老張的語音，點開后，糙糲的嗓音里裹著哭腔，背景音里還混著女人的啜泣：“蔣姑娘，你快看看網上！有人說你賣的橘子打了膨大劑，還說……還說你把我們的果子換了假貨！這是不是真的啊？”

她的指尖冰涼，點進粉絲群的瞬間，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了。群里已經亂成一鍋粥，質疑的消息刷得像瀑布：“思思怎么回事？剛還說不搞虛假宣傳”“這視頻里的人真是她嗎？看著好陌生”。有人甩了段視頻鏈接，蔣思思顫抖著點開——畫面里的“自己”穿著暴露的吊帶裙，正和個染著綠毛的男人勾肩搭背，對著鏡頭笑得輕佻：“這些橘子看著丑，其實都是用藥催的，利潤高得很，傻子才賣真貨。”那張臉分明是她的五官，可眼角的媚態、說話的腔調，還有背景里晃眼的酒吧彩燈，全是她這輩子都不會沾的東西。

“是AI生成的。”林曉波不知何時站到身后，一把搶過手機，指尖狠狠戳在視頻的幀畫上，“你看這里，下頜線邊緣有像素斷層，還有這背景虛化的地方，算法沒處理干凈。”他的聲音發緊，后槽牙咬得咯吱響，突然想起劉天一在江景酒店說的那句“你比我想的更能忍”——原來溫水煮青蛙煮不熟，就改用鈍刀子來割肉了。

窗外的梧桐葉被晚風卷得嘩嘩響，像是有無數只手在拍打著玻璃，替蔣思思發出壓抑的哭嚎。她深吸一口氣撥通老張的電話，剛擠出句“張叔，不是我”，就被對方的怒吼劈頭蓋臉砸過來：“不是你是誰？視頻里臉都清清楚楚！我們全村人把你當救星，起早貪黑給你摘果子，你就這么坑我們？”電話“咔嗒”掛斷，忙音像根針，一下下扎在她的耳膜上，胸腔里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

林曉波突然伸手把她拽進懷里，掌心用力按在她發抖的后背上，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進骨血里：“別怕，我們有證據。”他拽著她坐到電腦前，手指翻飛地調出文件夾——直播時的全程錄像里，老張舉著檢測報告對著鏡頭笑；農戶們簽字畫押的質檢單上，紅手印蓋得整整齊齊；就連物流信息的 GPS軌跡，都清晰地標注著從周家村果園到倉庫的每段路程。“每筆交易都有記錄，每顆橘子都能溯源，他們造的謠，我們一條條砸回去。”

此時的天一互聯網總裁辦公室，劉天一正對著技術總監冷笑，指節敲著桌面的節奏和屏幕上的傳播數據同頻：“精準推送給了她的核心粉絲和所有合作農戶，算法模型顯示，信任崩塌的概率超過 80%。”他端起紅酒杯，猩紅的酒液里映出視頻里“蔣思思”的假笑，突然覺得這比送花送包有趣多了——摧毀一個人的驕傲，從來都不需要費太多力氣，尤其是當她把“真誠”當武器的時候。

深夜的出租屋亮著長明燈，蔣思思把臉埋進林曉波的襯衫，皂角香混著他剛泡的濃茶味，成了此刻唯一的鎮定劑。他正在聯系律師，鍵盤敲擊聲篤篤作響，像在給她的心臟打鼓：“明天一早我們開直播，帶粉絲去果園看現摘現檢，讓老張他們都來當證人，再請檢測機構的人到場，全程直播化驗。”蔣思思抬起頭，看見他眼里的光比臺燈還亮，突然想起四年前辯論隊訓練時，他攥著法律條文說“規則或許有漏洞，但法律總能保護好人”——原來有些承諾，真的會在絕境里長出對抗黑暗的力量。

而技術部的服務器還在嗡嗡作響，AI生成的謠言像被捅破的蟻穴，順著網線爬向各個平臺。只是他們沒算到，老張的小兒子是計算機系的高材生，正對著視頻逐幀分析，在朋友圈科普“AI換臉的十大破綻”；沒算到蔣思思的粉絲群里，有個做影視后期的姑娘連夜剪了條“真假思思對比圖”，連“假臉”眨眼時的延遲都標得清清楚楚。

算法能精準計算傳播的路徑，卻算不透人心底的信任。就像那些被推送給農戶的謠言，反倒讓他們更心疼蔣思思——“這姑娘天天蹲果園，那么樸素清純的一個女孩，怎么可能去酒吧”。利刃能劃破皮膚，卻斬不斷緊緊相握的手，林曉波替蔣思思擦眼淚時，突然懂了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