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市井藏龍虎
- 紅樓:金釵請自重,我只想讀書
- 潺潺如鏡
- 2423字
- 2025-07-25 00:30:00
從鳳姐院里出來,賈瑛并未立刻返回綴錦閣。
他先是繞到榮府后門,尋了個平日里相熟的、管采買的小廝,塞過去十幾文錢,狀若無意地閑聊了幾句,旁敲側擊地,將那“德豐號”和“馬三”的底細,摸了個七七八八。
下人言語間的虛實,與【天機鑒】的批語兩相印證,他心中大定,這才安然回府。
接下來兩日,他閉門不出,只在閣中專心溫書。
府里的暗流,卻并未因此而平息。
周瑞家的被鳳姐叫去,關起門來狠狠地訓斥了兩個時辰,出來時,眼眶都是紅腫的。
她手下幾個管事的差事,也被平兒接了過去,雖未明說,卻已是架空之勢。
一時間,闔府上下,那些慣會偷奸耍滑的下人,都收斂了許多。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瑛二爺,依舊是那個埋首故紙堆、人畜無害的讀書人,仿佛那天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賈瑛在綴錦閣內臨窗的書案前,正一絲不茍地練著字。
他手邊那塊半舊的歙硯,石質粗劣,早已被磨出了幾道細微的劃痕。
每研一次墨,總有些許細砂混入墨汁,讓那本應烏黑油亮的墨色,顯得有些發灰,落筆在紙上,也少了幾分酣暢淋漓的圓潤之感。
賈瑛放下手中的狼毫筆,眉頭微蹙。
就在此時,【天機鑒】的朱砂批語,應心而現。
【器物寶光:劣質歙硯。此硯石質粗劣,多有砂礫,久用則損筆傷神。若攜此硯參加府試,必因墨色不佳,而被考官視為“家境貧寒,器物不潔”,卷面分至少降低一等。】
這行批語,如同一盆冷水,將賈瑛心中最后的一絲僥幸徹底澆滅。
他掂了掂自己荷包里那幾塊加起來還不到二兩的碎銀子,不由得苦笑一聲。
【原來,連一方硯臺,都是一道階級的門檻。在這世道,窮,便是原罪。】
他心中暗道。
【靠府里那點月錢施舍,連像樣的筆墨都置辦不齊,何談科舉?靠人終究是無根浮萍。必須……靠自己,在這京城里,掙出一條活路來!】
打定主意,他不再猶豫。
這日午后,他如往常一般,換上一身半舊卻漿洗得干凈的青布直身,將一卷自己做的策論心得放入袖中,便從容地走出了榮國府。
自半月前通過了縣試,府里上下都當他是正經讀書人。
以此為借口,隔三差五外出“尋訪典籍”,早已成了慣例。
門口的婆子們見了他,也只是笑著道一聲“瑛二爺又用功去了”,從不多問一句。
這是他這半個月來,為自己爭取到的、最重要的“特權”。
走在慶歷四年暮春的京城街頭,賈瑛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不再是榮國府內那股子混雜著香料與壓抑的沉悶氣息,而是充滿了叫賣的喧囂、食物的香氣和一種鮮活的、自由的味道。
他沒有急著去任何地方,而是在街邊尋了個賣餛飩的小攤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清湯餛飩。
他一邊慢慢地吃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傾聽著。
這是他前世養成的習慣。每到一個新環境,先把自己當成一個透明人,去觀察這個環境最真實的運轉規則。
旁邊茶館的說書先生,正眉飛色舞地講著“北靜王水泓(水溶之父)詩會奪魁”的風流韻事。
不遠處的綢緞莊里,掌柜正為一批據說是從宮里流出來的“霞影紗”的真偽,與人爭得面紅耳赤。
幾個穿著體面的商行管事,則在抱怨著今年的漕運被某個“大人物”插了一腳,運費漲了足足兩成。
民生、風雅、利益……整個京城,就像一幅徐徐展開的《清明上河圖》,在他眼前,活了過來。
所有看似雜亂無章的信息,在他腦海中,迅速地被歸納、整理。
一碗餛飩吃完,他心中已有計較。
第一站,他去了琉璃廠最大的“翰墨齋”。
讀書人要賺錢,自然離不開文墨之事。
他沒有急著看貨,而是拿出自己的筆記,以此為由,與書鋪老板和在場的幾個秀才,“請教”了一兩個關于《春秋》的冷僻典故。
他態度謙和,言語懇切,【影帝之心】讓他那副“求知若渴”的模樣顯得無比真實,很快便與眾人攀談起來。
在與人交流的掩護下,他不動聲色地催動【天機鑒】,將整個書齋的格局盡收心底。
目光,最終鎖定在了角落書架上一套蒙塵的舊書上。
【機緣禍福:宋版《資治通鑒》殘本,被老板誤認為是明朝劣仿贗品,標價僅二十兩。實則為宮中流出的孤本,若能補全,價值千金。注:此書缺少卷七十三至卷七十五,其內容正記載于姑蘇林如海家中藏書室……】
林家?
賈瑛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的、能將“創收”與“人情”完美結合的計劃,在他腦中,悄然成型。
但他面上絲毫不顯,只是暗暗記下了此事。
辭別了翰墨齋眾人,他又信步走到了不遠處的“匯賓樓”。
這里是京城消息最靈通的匯聚地之一。
他點了一壺最便宜的“茉莉高碎”,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攤開筆記,仿佛在溫書,實則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圍的談話聲中。
很快,他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北靜王。
鄰桌幾個穿著體面的文人,正眉飛色舞地談論著此事,其中一個,似乎是為了炫耀自己消息靈通,更是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道:
“你們只知北靜王風雅,卻不知,忠順王府那邊,為了壓他一頭,都快魔怔了!我一個在王府當差的表兄說,長史官私下里放出話來,誰能作出一首詠物詩,意境能蓋過北靜王那首,賞銀……一百兩!”
就在此時,另一桌傳來的、壓低了聲音的談話,更是讓他心中一動。
只聽一個聲音里帶著幾分炫耀的年輕人說道:
“你們只知王府懸賞,卻不知另一樁風雅盛事!我聽在王府當差的表兄說,就前幾日,王爺龍心大悅,竟將自己常用的一方老坑紫端硯,親筆題字后,賞給了班長史!那可是貢品級的寶貝啊!”
另一人立刻附和,聲音里充滿了酸溜溜的羨慕:
“可不是么!我聽說,他得了這新寶貝,就把他原來那方視若珍寶的澄泥硯給比下去了!那硯臺雖好,如今也成了雞肋,正尋思著要尋個由頭,送給哪位權貴大人做人情呢!唉,咱們要是能有那等機緣就好了……”
賈瑛將這兩句關鍵的八卦,連同那澄泥硯三個字,都牢牢地,記在了心里。
他知道,這或許,比那一百兩白銀本身,是價值更高的信息。
【天機鑒】立刻給出了確認。
【機緣禍福:此言非虛。忠順親王素與北靜王不睦,事事好強。此次詩詞之爭,已成其心病。懸賞之事千真萬確,尚無人能作出令其滿意的詩作。】
《資治通鑒》的買賣,需要本錢,也需要機緣,急不得。
但眼前這個,卻是一個可以“空手套白狼”的、解燃眉之急的絕佳機會!
賈瑛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知道,自己這趟“出門看世界”,看到的第一桶金,在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