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鳳姐試玉
- 紅樓:金釵請自重,我只想讀書
- 潺潺如鏡
- 3644字
- 2025-07-24 09:39:18
賈瑛抱著那盆品相極佳的西府海棠,不急不緩地回到了榮國府。
一路之上,再遇見的丫鬟仆婦,見了他懷中的花,都露出幾分了然的笑意,紛紛與他打趣:
“瑛二爺可真是個能人,這么快就尋來了。這下,璉二奶奶可算能松口氣了。”
“就是,這花開得可真好,比老太太院里頭砸了的那幾盆,瞧著還精神呢!”
賈瑛只是一路含笑點頭,并不多言。
到了鳳姐院門口,正巧碰上管家媳婦周瑞家的,要進屋回話。
周瑞家的見了他,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哎喲,是瑛二爺!這花可真是漂亮!奶奶正為這事兒發(fā)愁呢,您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天機鑒】的旁白,在賈瑛的腦海中適時浮現(xiàn)。
【人物判詞:周瑞家的。王夫人心腹陪房,然其性貪鄙,慣會見風使舵,兩面三刀。】
【機緣禍福:此刻,她正欲向王熙鳳稟報,府里這個月的月錢賬目出現(xiàn)虧空。她準備將矛頭暗指府內旁支,以遮掩其外甥馬三私吞公款之事。】
賈瑛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愈發(fā)謙和。
他知道,對付這種人,越是客氣,越能讓她放松警惕。
“周姐姐說笑了。都是府里的差事,談不上什么分憂,本該盡心罷了。”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院子。
平兒一見賈瑛懷里的海棠花,眼睛都亮了,連忙迎上來,喜道:
“可算來了!瑛二爺快請進,奶奶都念叨好幾回了。”
進了正堂,只見王熙鳳正坐在炕上,柳眉倒豎,一臉的煩躁。
她見賈瑛抱著花進來,臉色才稍稍緩和了幾分。
賈瑛上前,將花盆輕輕放下,拱手行禮:
“給璉二嫂子請安。幸不辱命,在東府的花房里尋著了這盆,嫂子瞧瞧,可還使得?”
王熙鳳抬眼打量那盆海棠。
她因煩躁而微微敞開了些領口,賈瑛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一瞥,只見她那一段精致的鎖骨,在微敞的領口下若隱若現(xiàn),如霜雪般耀眼,與那身海棠紅的錦緞襖子,形成了極具沖擊力的對比。
他立刻垂下眼簾,不敢再多看。
【美則美矣,但非我當下可圖】
王熙鳳見花繁葉茂,顏色嬌艷,確實是難得的上品。
想到晚上的家宴總算有了著落,不必再為此操心,她心中那股因寶玉胡鬧而起的無名火,才算壓下去一半。
“嗯,難為你了,跑這一趟。”
她的語氣,依舊帶著幾分當家奶奶的倨傲,
“這么點子事,也值得你親自去?打發(fā)個小廝跑一趟也就是了。”
賈瑛聽出她話里的敲打之意,只是微微一笑,影帝之心悄然發(fā)動。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真誠,語氣也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憨厚:
“嫂子說的是。只是我想著,這是老祖宗要賞的景兒,非同小可。小廝們年輕,毛手毛腳的,萬一路上再有個磕碰,豈不又誤了嫂子的大事?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心里才踏實些。”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抬舉了鳳姐的大事,又顯出了自己的忠心與穩(wěn)重。
鳳姐聽了,果然受用。她平日里最煩那些個辦事不牢靠的,此刻聽賈瑛這般說,再看他那副老實本分的樣子,心里對這個不常打交道的族中兄弟,第一次,生出了一絲還算堪用的認可。
“罷了,算你有心了。”她擺了擺手,“平兒,領瑛二爺去賬房,支一兩銀子,當是跑腿的賞錢。”
這是一次試探,也是一次施恩。
賈瑛卻再次拱手,笑容不變,但語氣卻帶上了一絲惶恐:
“嫂子這可折煞我了!為老祖宗和嫂子辦差,是我的本分,怎敢再要賞錢?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我不知禮數(shù)?這萬萬使不得。”
他一邊說著,一邊后退了兩步,那副堅決不要的樣子,竟演得活靈活現(xiàn)。
平兒在一旁看著,眼中也閃過一絲贊許。
鳳姐見他如此,心中最后的一點輕視也散了去。她哼了一聲,嘴角卻微微上翹,道:“罷了罷了,倒是個知道進退的。既不要錢,那你也別急著走,坐下喝口茶,歇歇腳吧。”
這是真正的另眼相看了。
賈瑛謝了座,在下首的杌子上坐了半個屁股。
小丫鬟奉上茶來,他雙手接過,只是捧著,并不喝。
此時,周瑞家的得了空,連忙上前,諂笑著將那炭火賬目的事回了。
但她回的,不再是無關痛癢的木炭超支,而是一個更棘手、更具體、且與主角直接相關的財務難題。
周瑞家的對著鳳姐哭喪著臉,手里還拿著一本賬冊:
“奶奶,您可得給評評理!這月的月錢,賬上又短了三百兩的缺口。
各房各院的姑娘、爺們都催著呢,尤其是族學那頭,那幾位旁支的哥兒們,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就指著府里這幾兩銀子過活呢。”
她說到這里,故意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正坐在下首喝茶的賈瑛,然后不經(jīng)意地嘆了口氣:
“唉,咱們府里是仁義,可這日子久了,也是個不小的開銷。
就說瑛二爺這樣的吧,雖是老祖宗恩典,可每月光吃穿用度,也得十幾兩銀子去。這積少成多,實在是……”
這番話,一石三鳥。
既向鳳姐哭窮,又將矛頭暗中引向賈瑛,分明是一次試探性的攻擊。
鳳姐聽了也覺得頭疼,但當著賈瑛的面,不好發(fā)作,只能皺著眉,不耐煩地道:
“知道了知道了!還能怎么辦?老規(guī)矩,先緊著主子們的,那些旁支的,讓他們先等等!”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喝茶的賈瑛,緩緩放下了茶杯。
他沒有反駁,反而臉上露出了極度愧疚和自責的表情,影帝之心全力發(fā)動!
他站起身,對著鳳姐和周瑞家的,深深地作了一揖,臉上滿是羞愧:
“都是瑛兒的不是。我一個閑人,白吃府里的米糧,如今還累得嫂子和周姐姐為難,實在是罪過。”
他的聲音里,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
這一下,反倒讓鳳姐和周瑞家的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賈瑛抬起頭,目光轉向周瑞家的,眼神依舊真誠,話語卻像一把淬了毒的錐子:
“周姐姐說得是,積少成多,賬目上的事,確實該錙銖必較。
我剛才來時,路過采買處的后院,正巧看到馬三家的,在往外悄悄搬運兩袋上好的銀霜炭。
我還當是府里哪位主子有賞賜,心里還納悶,這賬又是怎么走的呢?”
賈瑛仿佛渾然不覺,繼續(xù)天真地問道:
“我還聽說,咱們府里每年采買蘇州的絲綢,都要通過一個叫德豐號的商行。
我有個在蘇州讀書的朋友前兒來信說,那德豐號,只是個三道販子,他們家的價,比市面上足足高出三成呢!
我在想,是不是這中間,有什么誤會啊?”
這兩番話,看似是胡言亂語,卻句句都打在了周瑞家的死穴上!
周瑞家的臉色,瞬間從看戲的幸災樂禍,變成了死人般的慘白!
她看著賈瑛那純良無害的臉,只覺得像是在看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鬼!
而王熙鳳,是何等精明的人物!
她立刻就從這兩件事中,嗅到了中飽私囊的惡臭!
她看向周瑞家的眼神,瞬間變得如刀子般冰冷銳利!
府里有內賊,這才是賬目上永遠有窟窿的根本原因!
“你……你胡說!”
周瑞家的聲音都在發(fā)抖,色厲內荏地狡辯。
鳳姐猛地一拍桌子,柳眉倒豎:“閉嘴!”
她死死地盯著周瑞家的,冷笑道:
“好啊,好個忠心耿耿的周姐姐!我說這府里的窟窿怎么總也填不上,原來是有你們這些家賊在里面掏啊!”
“平兒!馬上去把那個馬三給我綁過來!再去查德豐號的賬!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從我眼皮子底下,偷了多少出去!”
整個正堂,氣氛瞬間凝固。
周瑞家的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而賈瑛,則適時地,再次露出了惶恐不安的表情,連忙勸道:
“嫂子息怒,嫂子息怒!許……也許是我聽錯了,看錯了……千萬別為了這點小事,氣壞了身子……”
他越是勸,鳳姐心中的火燒得越旺,但也越發(fā)覺得,賈瑛這個人,不僅看得透,還懂得給她遞刀子!
最終,她看著嚇得半死的周瑞家的,又看了看旁邊人畜無害的賈瑛,深吸了一口氣。
她看著賈瑛,那眼神,已經(jīng)完全變了。那里面,有震驚,有審視,更有一絲……棋逢對手的欣賞與忌憚!
【天機鑒】的旁白,再次浮現(xiàn)。
【王熙鳳,內心震動。她確信,眼前這個少年,絕非池中之物,而是自己可以利用,也必須提防的一把快刀。好感度:中立;可用指數(shù):大幅提升!】
鳳姐心中已是驚濤駭浪,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她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浮沫,淡淡道:
“嗯,讓你看笑話了。這府里的事,就是這么腌臢。”
這是她第一次,用一種近乎平等的口吻,對賈瑛說話。
賈瑛知道,火候已到,不可再進。
他立刻起身,再次恭敬地行禮:
“是瑛兒多嘴了。嫂子千頭萬緒,自是比我看得長遠。我就是瞎琢磨,嫂子千萬別往心里去。”
“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溫書了。嫂子若沒別的吩咐,瑛兒就先告退了。”
鳳姐嗯了一聲,看著他那副恭敬退下的模樣,心中愈發(fā)覺得此人懂分寸、知進退。
賈瑛退出門外,在無人看到的角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今天這番亮相,比他想象中還要成功。
不僅獲得了鳳姐的初步認可,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將一顆種子,種進了這位榮府大管家的心里。
他心中自有計較:眼下時機未至,科舉功名才是第一要務。
這賈府雖是泥潭,卻也是最好的避風港。
既暫時無法脫身,那便在這里,多賺幾分人情,多攢幾分本錢,待將來一飛沖天之時,才不至于毫無根基。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當鳳姐被財務危機逼得走投無路時,她一定會想起今天,想起他。
到那時,他這個能看出賬目貓膩的“局外人”,就將順理成章地,從一個跑腿的,變成一個真正能辦事的。
這,才是他今天真正的目的。
同一時間,寧國府,凝曦軒
園中的混亂,終于漸漸平息。
賈珍一臉陰沉地站在廊下,看著那只依舊驚魂未定的西域畫眉。
他已經(jīng)把所有當值的下人,都痛罵了一遍,卻依然找不到半個“賊人”的影子。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地上那枚不起眼的鵝卵石,又抬頭看了看那被擊中的廊柱,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狠厲與多疑。
他猛地轉過身,對著身后一個嚇得瑟瑟發(fā)抖的管事婆子,用一種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問道:
“說,今天下午,除了府里的人,到底還有誰,來過這會芳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