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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卷見真心

寶玉的生日宴,在喧鬧與機(jī)鋒中落下帷幕。

但它激起的漣漪,卻遠(yuǎn)未平息。

次日清晨,賈瑛正在觀書齋內(nèi),就著窗外透進(jìn)的明亮天光,研讀那本《景順同年錄》。

他的心緒看似平靜,實則也在等待著一個回音。

他知道,昨天通過紫鵑遞出去的那個“借書”的請求,不僅僅是借書。

那是一次試探,一次小心翼翼的、敲響黛玉心扉的問詢。

黛玉的回應(yīng),將直接決定他下一步的計劃。

他等得并不久。

巳時剛過,靜云便在門外輕聲通報:

“二爺,碧紗櫥的紫鵑姑娘來了。”

賈瑛放下書卷,起身相迎。

只見紫鵑手中捧著一個用素色錦帕包裹的長條狀物事,對著賈瑛盈盈一福,舉止落落大方。

“二爺安。”她先是問好,隨即開口,聲音清脆,言辭更是得體周到,

“我們姑娘讓奴婢來回復(fù)二爺。二爺昨日所贈的墨,姑娘說,那是鳳奶奶賀二爺高中案首的喜禮,她一個女孩兒家,如何敢受。二爺?shù)男囊猓覀児媚镱I(lǐng)了,但這禮,還請二爺收回。”

她將那塊用帕子包好的墨,輕輕地放在了桌案之上。

賈瑛微微一笑,并不勉強(qiáng)。這滴水不漏的拒絕,盡在情理之中。

“是我想得不周了。”

他坦然道,

“那便替我多謝林姑娘。不知……”

他話未問完,紫鵑便將手中那個長條狀的包裹,雙手奉上。

“我們姑娘說,《資治通鑒》乃是鴻篇巨制,她房中的善本,多在蘇州老宅,此次上京,行囊不便,未能帶來,實在是憾事。”

紫鵑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臉上也露出一絲鄭重之色。

“不過,姑娘說,家父素有批注經(jīng)史之好。

前兩年身上略感不適時,便常以批注《通鑒》節(jié)選來調(diào)養(yǎng)心神。

這一冊,便是家父親筆所書,姑娘因此日夜帶在身邊,時時翻閱,以慰思親之情。”

“姑娘還說,二爺既是本科案首,文采驚世,想來與家父在學(xué)問上,必有許多相通之處。與其讓這冊心血之作束之高閣,不若借與二爺這等真正的讀書人一觀,相互印證,也不負(fù)了家父當(dāng)年著書的一番苦心。”

“若二爺不嫌棄,可先借與一觀。”

這一番話,如同一陣更溫暖的春風(fēng),瞬間吹散了賈瑛心中最后一絲疑慮。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信任了。

這是一個遠(yuǎn)在京城的女兒,為自己遠(yuǎn)在江南的、才華橫溢的父親,尋覓“知己”的驕傲與期盼!

借出的,是父親的“心血之作”,分享的,是整個林家的“書香門風(fēng)”。

賈瑛鄭重地,用雙手接過了那個包裹。

那觸手的溫度,仿佛還帶著主人的體溫,也帶著一份跨越千里的托付。

“請紫鵑姑娘,替我,多謝林姑娘高義。此書,瑛必珍之重之,數(shù)日之內(nèi),定當(dāng)完璧歸趙。也請姑娘代我,向千里之外的林大人,致以晚生最深的敬意。”

“二爺客氣了。”

紫鵑又福了一福,便告辭離去。

賈瑛目送她走遠(yuǎn),才緩緩地展開包裹。

只見里面,是一冊因常年摩挲而書角微卷的古籍。

翻開扉頁,一股混雜著舊紙與淡淡墨香的氣息撲面而來,旁邊,便是一行行風(fēng)骨瘦硬、自成一派的蠅頭小楷批注。

落款處一方小印,赫然是——林如海。

賈瑛知道,通往江南的那扇門,已經(jīng)被他,輕輕地推開了一條縫。

與觀書齋內(nèi)的春風(fēng)和煦不同,入夜后的賈政書房,卻是寒氣逼人,一片肅殺。

賈環(huán)被叫來時,連大氣都不敢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書案前。

賈政不發(fā)一言,面沉似水,只是讓他背誦昨日剛講過的一段《禮記》。

賈環(huán)本就學(xué)業(yè)不精,又心中有鬼,背得是錯漏百出,顛三倒四。

賈政強(qiáng)壓著怒火,又讓他取過紙筆,默寫一篇策論的腹稿。

賈環(huán)拿起筆,手都在發(fā)抖,寫出來的字,更是如同鬼畫符一般,歪歪扭扭,墨點洇得到處都是。

賈政看著他那手爛泥扶不上墻的字,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書案,震得燈火都跳了一下!

“住手!”

賈環(huán)嚇得一哆嗦,筆都掉在了地上。

賈政死死地盯著他,眼神冰冷得像刀子:

“我聽說你前幾日,花了大價錢,給你瑛二哥送了一方‘好墨’?”

這一句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瞬間劈得賈環(huán)魂飛魄散!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么?說不出話了?”

賈政的聲音,愈發(fā)陰沉,

“既是送人的好東西,想必你自己也留了些吧?

拿出來,我看看。我倒要看看,我賈政的兒子,是用什么樣的好墨,寫出這等豬狗不如的字來的!”

“我……我……”

賈環(huán)哪里拿得出來?

在父親那足以殺人的目光逼視下,他再也撐不住,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將自己如何嫉妒賈瑛,如何受了下人蠱惑,用劣質(zhì)墨錠去陷害堂兄的事情,哭著喊著,和盤托出,最后還不忘把所有的責(zé)任都推給自己的母親:

“……都是姨娘!都是姨娘教我的!她說只要瑛二哥考砸了,老爺您……您就會多看看我了!”

“混賬東西!”

賈政聽到最后,氣得渾身發(fā)抖。

他憤怒的,不僅是賈環(huán)的陰險惡毒,更是他這種壞到骨子里的愚蠢、卑劣和上不了臺面!

這簡直是將他賈政的臉,連同整個賈家的斯文體面,都按在地上,狠狠地踩進(jìn)了泥里!

他怒吼一聲,從墻上取下掛著的戒尺,沖過去,對著賈環(huán)的后背和手心,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啪!啪!”

戒尺破空的聲音,伴隨著賈環(huán)的慘叫和求饒聲,響徹了整個書房。

“我賈府的子孫,便是無才,也斷不可無德!你這等陰私陷害、不知廉恥的行徑,與那市井的盜匪無賴,有何區(qū)別?!”

賈政一邊打,一邊氣喘吁吁地怒罵,那張素來古板的臉上,此刻滿是失望與暴怒。

這場痛打,既是對賈環(huán)的懲罰,更是他對自己教子無方、家門不幸的一種發(fā)泄,是他對賈瑛的一種無聲的、充滿愧疚的“交代”。

這場風(fēng)暴,直到深夜才平息。

次日一早,賈瑛剛起身,便見管家賴大,親自領(lǐng)著幾個下人,送來了大批貴重的禮物。

有名貴的皮毛,上好的補(bǔ)品,還有幾百兩的現(xiàn)銀。

賴大只說是:“老爺吩咐的,說二爺讀書辛苦,又逢高中,特賞的。”

賈瑛平靜地收下了,他知道,這是賈政的“補(bǔ)償”。

而就在他送走賴大,準(zhǔn)備靜心研究林如海的批注本時,墨雨又從外面,快步走了進(jìn)來,神色間帶著一絲興奮與緊張。

他躬身呈上了一封信函。

“二爺,忠順王府的人,又來了。說今日的‘觀硯會’,王爺特意囑咐,請您務(wù)必早到。這是……王爺親筆寫的請柬。”

賈瑛接過,展開。

那熟悉的“重賞”請柬,如今卻多了一層更深的味道。

他看著窗外明媚的天光,知道,府內(nèi)的風(fēng)波,算是暫時壓了下去。而府外的、那個更廣闊也更兇險的舞臺,終于,正式向他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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