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白事生意，三分靠人脈，七分靠嘴皮。

心臟病小男孩的事被護士楊靖靖在基層那么一宣傳，江垚頓時成了自帶避難光環的小福星。

江垚會來事，時不時的送點酒店的點心零食，和小護士說說八卦，很順利的就和醫院基層的人攀上了關系。

就連保安也被江垚用兩包中華收買，成了給江垚通風報信的“毛叔”。

一聽說江垚打算在錫川開個白事鋪，毛叔立刻就神秘兮兮的“指導”江垚，一定得和行政樓那幾個矮子搞好關系。

店鋪還沒開張，江垚的這張臉已經成了二院的通行證。

跑關系的功夫，江垚也靠著邱智悉的信用卡，套現了一筆錢，找中介把丁實小門口那個鋪子盤了下來。

“喔唷，我說你們這些小姑娘哪里會挑門面呢？選這邊……”

中介一臉看傻白甜的表情地打量江垚。

“我在這片熟的不能再熟了。”

中介一根煙一點，煞有其事地開始分享個人經驗。

“……你們這些小女孩那懂怎么做生意，看點經驗貼就學別人開奶茶店，美甲店，哎喲——最后半年都開不下去就吵著找我退租。做生意這里頭門道多著呢，門店選址，客源，這可都有講究。”

羅嗦半天，中介見江垚還是不為所動，眼里不免有些惋惜。

“你說你這些錢留著給自己當嫁妝多好，再不濟，留著和男朋友買婚房，少貸點款不比你做生意賠錢好？”

“不用了。”

江垚掏出手機爽快地在租賃合同上簽了字，“我這生意不講客源，只講眼緣。”

“喲。”

中介眼里笑意更甚，仿佛已經看到一個創業未果，賠本痛哭的小姑娘。

“小姑娘口氣不小，什么生意不看客源？那只要是活人生意，都得看客流量。”

江垚似笑非笑，接過門面鑰匙放在手里掂了掂，“可我做的死人生意啊。”

“啥玩意？”

中介沒聽清，叼著大前門露出一口黃牙。

“我說，我做死人生意。”

江垚笑瞇瞇地將寫好的租賃合同打開。

上面的落款單位，明晃晃地寫著——【里河殯葬】。

中介的大前門散了一地。

*

“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江垚把上午簽合同時的事情和楊靖靖說的時候，小護士笑得連奶茶里的珍珠都噴到了鍵盤上。

“那位中介大哥怕是半夜都會坐起來問自己為什么要自討沒趣。”

江垚聳聳肩，“那倒也不至于，中介什么人沒遇見過，不過就是驚訝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怎么能干的了這一行。”

冷靜下來的江垚，其實約莫也能意識到，為什么陳禮執這么反對自己做殯葬業。

白事行規矩多，尤其對女人的規矩格外苛刻。

來月經的女人，不能經手貢臺上用品，孕婦不能給沒過頭七的人守喪，未婚的女兒不能給老爹扶靈……

雖說千禧年后摒棄了一些封建糟粕，但大多人還是會寧可信其有。

楊靖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哎，那你現在門面找好了，是不是就該忙裝修了，你們白事鋪子是不是得扎紙人，打棺材什么的？我能去看看么。”

江垚笑了。

“這年頭都火葬了，要棺材做什么。”

江垚避重就輕地回答了楊靖靖的問題，“裝修也不急，做白事又不是做潮牌，門面好不好看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江垚沒說話，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急診辦公室的出入記錄上。

“人吧。”

江垚淡淡地應了一句，“生老病死，人生大事，做這一行不求大財，只求平安。”

楊靖靖又問了幾句，很顯然，對于一條龍生意，她的興趣僅限于皮毛。

不過是幾分鐘的功夫，她的好奇便得到了滿足，話題一路從火化爐里出來的大骨頭和今晚燉的酸菜排骨有沒有區別，變到下個月要不要去南川看某個明星的livehouse。

楊靖靖一邊啃薯片一邊嘰嘰咕咕地和江垚說著八卦。

“他最近很火的，我還沒買到票呢。”

江垚低頭笑笑，“很火還只開live house啊，看上去也不是很火嘛。”

楊靖靖不服氣。

“碎磁帶是新建的樂隊嘛，一開始總不會就去梅奔的。而且，那個主唱真的很有才華，你知道嗎？他建樂隊可沒拿家里一分錢，聽說他家還是那個邱氏集團的呢，富二代。”

江垚不笑了。

“邱氏集團，哪個邱氏。”

“就那個做地產的邱氏啊！”

江垚挑眉。

“主唱不會叫邱智悉吧。”

“對啊！”

楊靖靖頓時激動的像見到了同擔，“你怎么知道？你也喜歡邱智悉？”

江垚露出一個十分幽默地表情。

“我不喜歡，因為我剛和他離婚。”

“嘖，你怎么又搞抽象。”

楊靖靖對著天空翻了個白眼，顯然沒把江垚的話放在心上。

下一秒，她便興奮地掏出手機，將自己之前參加線下活動的照片翻出來一一給江垚展示。

“老邱真的好有才華，每次上班上的快要枯萎的時候，聽他的歌我就能感覺到我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楊靖靖還在一旁喋喋不休，江垚的思緒卻已經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因為天熱，急診樓外頭的蟬鳴吱吱地，每次門簾掀起，都會涌進來一股熱氣。

三天了，陳禮執沒有聯系她。

她也沒想著去找陳禮執。

二人上一次的冷戰足足持續了五年。

如今，還沒適應自愈，老傷上面又添了新傷。

算了，算了吧。

江垚累了。

比起修復和陳禮執的關系，眼下做生意賺錢更重要。

這樣想著，江垚又回過神，豎起耳朵聽著楊靖靖大談她有滋有味的追星生活。

急診的忙碌總是突發的。

突然響起的座機打斷了楊靖靖的滔滔不絕。

與此同時，一輛急救車飛速從門口停下。

藍色轉運床“咯噔”落地，牽出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大面積深度燒傷，全身燒傷面積達 80%，其中三度燒傷占比約 60%，主要集中于軀干、四肢，創面焦黑，部分肌肉外露……

患者處于昏迷狀態，生命體征極不穩定，心率 150次/分，血壓 70/40mmHg，呼吸 35次/分且淺促。在急救車上已緊急建立多條靜脈通道補液、抗休克，使用升壓藥維持血壓，并進行氣管插管輔助呼吸……”

“請搶救室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