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垚抬頭,神色淡漠。
“在她眼里,只有陸辛夷那樣的端莊淑女才配做她梅教授的女兒,我算什么東西。”
陸辛夷?
陳禮執波瀾不驚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絲皸裂。
他轉過頭看了江垚一眼。
“好好的,怎么提起她了?”
“這么在意你前女友啊。”
江垚抱著胳膊,語氣有些酸:“五年了,人家都結婚有娃了吧,陳博士還放不下呢?”
“她是快要結婚了。”
陳禮執避重就輕地回答了一句,隨后就快速轉移了話題。
“女孩子一個人租房不方便,醫院分我的公寓里有兩個房間,你要是不想住家里,可以暫時住我那。”
“這么好啊,哥哥。”
調整好情緒,江垚側身,看著陳禮執線條利落的側臉。
車輪從被太陽烤焦的瀝青路面碾過,熱浪和油駁的味道辣的人眼睛疼。
陳禮執的閉口不談,對江垚來說似乎是一種道德脅迫。
她自嘲般笑笑,剝了個口香糖塞進嘴里。
陳禮執抬手看看表,“不是想吃二中門口的鍋貼嗎?取完東西去吃飯,然后我送你回公寓。”
“真讓我住啊?”
江垚趴在前座側著頭看陳禮執的臉。
“不然呢。”
“那萬一你要帶女朋友回家過夜,怎么解釋我的存在。”
陳禮執坦然一笑。
“她只是我的妹妹。”
江垚氣笑了。
“渣男!”
*
錫川不大,叫得上名字的醫院也就紅星解放院和市二院。
醫院謀大不謀小。
畢竟蛤蟆再俏,也跳不到五尺高。
陳禮執作為西京出來的內心專家,躋身市二院就成了整個錫川的活招牌。
進院那天,院長握著陳禮執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險些拉著他對著董承瑯他老人家的雕像拜把子。
也幸好陳禮執夠爭氣,急診轉全科,又從全科騰出手替二院爭取了心內扶持項目,這才如愿把二院心內專家科搭建起來,成了全國除西京外,治療心內最好的一處小院。
江垚跟著陳禮執進醫院的時候有些驚訝。
她對二院的印象還停留在,陳禮執爸爸帶她去兒科輸液時,那脫落的墻灰皮和上了銹的鐵凳。
如今,急診科變成了急診樓,連輸液室的鐵凳子都包了軟皮,這不由得讓她嘆為觀止。
“我去,窮人乍富。”
江垚眨眨眼,擰著脖子撇了陳禮執一眼。
“你是西京派來錫川的封疆大吏啊?”
“別貧嘴。”
陳禮執嘴上這么說,卻還是掩飾不住眼里的躊躇滿志。
“也不是全因為我,這些年,院長從全國各地吸引了不少心內人才,那些儀器和設備,很多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贊助。”
“冠冕堂皇。”
陳禮執的這些官話,江垚是不會信的。
外人看來,陳禮執不僅專業水平過硬,而且仁德有追求,從小到大品學兼優,堪稱完美。
可這個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人。
成為正人君子是工作需求,悶騷的花花腸子才是生活。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能和她江垚搞到一起的男人,能是什么好東西。
“五年不見,你倒是越發衣冠禽獸了。”
江垚打量著陳禮執,陳禮執一臉不可置否。
“我去院長辦公室,你在樓下等我,不許亂跑。”
“哦。”
江垚心不在焉的點頭,一頓東張西望后,她看到了不遠處的救護車。
“哥啊——”
“不行。”
“我還沒說我要干嘛呢。”
“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怎么排泄,我說不行就不行。”
陳禮執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江垚咋咋嘴,把伸長的脖子縮了回去。
“嘖,陳博士真粗俗。”
陳禮執垂眸淡淡道:“既然回來了,過去那個生意就不要做了。”
“憑什么?”
江垚不服氣,“干殯葬又不丟人,非得和你一樣在體制內才體面啊,迂腐。”
陳禮執語塞,無奈時間有限,他一時無暇和江垚爭辯。
“你給我老實在樓下呆著,我最多半小時就回來。”
“哦。”
陳禮執一步三回頭地往大樓里走了,等他前腳踏進電梯,后腳江垚就像撒了蹄子的兔子似的,直接沖進了急診樓。
身為行業內“白事警犬”。
進醫院不去拜山門,簡直是“不撿算丟”的典范。
這年頭做生意,專業技術可以現學,從業經驗可以現編,真正決定成敗的是獲取信息的渠道和速度。
有陳禮執這個活招牌在這兒,江垚重操舊業簡直就像開了外掛。
三千萬得還。
她需要錢。
所以,她迫切需要把錫川的生意做起來。
江垚不蠢,拜山門打伏擊這種事,絕不能讓陳禮執插一點手。
使用外掛也得注意方式方法,一個弄不好不僅容易引火燒身,還容易連累陳禮執自降門檻。
調整好狀態的江垚,剛踏進急診大廳,就看到一個玻璃瓶子“砰”地碎在了自己腳下。
“你們醫院就是欺負我們普通老百姓!……這么多人,沒人管我們是吧!好,那就都別治了一起等死!”
眼前大廳正中央,一個快兩百斤的胖子滿頭大汗地伸著胳膊指著天,甩著他的橫肉沖眼前一個小護士大發雷霆。
他身邊癱坐著一個憔悴的婦女,手里抱著一個臉頰紅撲撲的孩子。
然而急診大廳依舊秩序井然。
男人的怒吼除了在大廳造成了一些回響,似乎完全沒有撼動到任何人或事。
醫院里這樣的情況并不少見,爭執,打架,鬧得沸沸揚揚的醫患關系早就成了屢見不鮮地社會矛盾。
站在醫生角度,急診總要講究個輕重緩急。
卒中的,無意識的,得先保證不死,才能有功夫管這吆五喝六的。
此刻的急診大廳,一個血濺三尺的在做心肺復蘇,還有一個直挺挺橫著的老人,心電監護叫得像燒水壺。
女人抱著的小孩看著嚴重,但很顯然已經有護士給貼上了退熱貼,手上也拿著開了轉門診的單子,很顯然并非“危重”。
眼下情形,解釋分辨只是在浪費時間。
抬手叫囂的男人很顯然不具備高社會化程度,溝通會消耗太多的時間成本,索性就選擇冷著。
醫生處理的似乎沒毛病,只是苦了這個小護士,被欺軟怕硬的男人逮著無辜輸出。
“你不許走,剛剛就是你給我們開的單子,你想跑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