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開溜的小護士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胳膊。

“大哥，我剛剛是好心幫你們一下，您怎么……”

小姑娘快急哭了。

眨眼的功夫，江垚將皮包裝進塑料袋，抓皺了自己剛剛熨平的襯衫，又順手從導醫(yī)臺抓了個病例卷成卷。

在皮筋綁住長發(fā)的功夫，鮮艷的口紅已經(jīng)被紙巾擦干凈。

江垚上前拽住小護士往后一拉，露出一張客氣套好的笑臉。

“護士，您怎么還在這呢，剛剛護士長叫您過去，說手術室找。”

“啊？”

小護士見到突然搭話的江垚有些懵。

“陳主任那邊就要開始了。”

男人見江垚出來插話臉色更加難堪了。

“你是干嘛的！”

江垚調(diào)整好情緒，扭頭和發(fā)脾氣的男人對視。

“我？我也是病人的家屬，我家孩子今天做手術，醫(yī)院忙不過來了，叫我找護士過去呢。”

江垚給護士使了個眼色。

護士也是機靈的，頓時腳底抹油離開了。

眉粉畫的黑眼圈，讓江垚乍一眼看上去分外憔悴。

一旁抱著孩子的女人瞬間心軟了。

“大妹子，不是我們要急，孩子高熱退不下去，我們掛了急診給我們轉門診，去了門診又說沒有門診輸液，叫我們來急診，這推來推去的，總得有個準話吧。”

“哦，輸液室是吧。”

江垚垂眸，將落在耳邊的發(fā)絲勾到耳朵后頭，“小事，輸液室我認識，我?guī)銈內(nèi)グ伞！?

男人和女人對視了一眼，抱著孩子，跟著江垚走了。

原本一直注意著這邊動靜的喬燁，忽然察覺到了異常的安靜。

大廳不知什么時候忽然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個空玻璃瓶，無助地躺在地板上。

喬燁皺了皺眉。

一旁的護士抬手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

“怎么了喬醫(yī)生？”

“沒事。”喬燁收回神，跪坐在急救床上，伸手按著傷者的撕裂口，“先救人吧。”

……

江垚一路帶著夫妻進了輸液室。

等孩子扎上了針，瞅著臉上的溫度退下去，方才急赤白臉的男人才撓著頭不好意思起來。

“急診護士呢都不容易，小鎮(zhèn)工資低，事情又多，管理自然沒有外面那么妥善。”

拉近了距離，江垚自然也能和夫妻兩人攀談兩句。

“有時候找不到護士，不如就近問問病友，一句話的事，也能少些麻煩。”

“道理我們都懂，帶著孩子也去了不少醫(yī)院了。”女人嘆了口氣，“心臟病不好治，這等了半個月了都掛不上陳主任的號，孩子又突然發(fā)燒了，我們也是一時著急。”

“陳主任啊，哪個陳主任？”

江垚的目光落在輸液室附近的人員排布上，一邊琢磨格局，一邊心不在焉地敷衍著女人。

“就是咱們二院那個心內(nèi)科的專家，陳禮執(zhí)。”女人眼睛一亮的，“哎妹妹啊，我剛聽說你孩子就是陳主任治的，現(xiàn)在怎么樣了？排上手術了么。”

“哦，大姐你聽錯了，我家孩子排的不是陳主任，是排泄科的丁主任。”

“啊？有這個科？”

江垚望著窗戶外的面包車滅了燈打了個轉彎就開了出去，心頓時一跳，“大姐，我有事不和你說了，先走了啊。”

江垚急匆匆地起身往外去，一不小心把手里攥著的空白病例丟在了沙發(fā)上。

*

陳禮執(zhí)從電梯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江垚伸著脖子像個臟臟包一樣趴在窗戶口看太平間運尸。

“看什么呢。”

江垚被陳禮執(zhí)冷不丁嚇一跳。

“嘖。”

江垚皺眉，將綁著頭發(fā)的發(fā)圈退下來甩了甩頭。

“你們二院是不是管的很嚴啊，太平間門口連個喪托都沒有？”

陳禮執(zhí)有些無奈。

“鉆錢眼里了，非得干這行？”

江垚理直氣壯，“這活總要有人干，他干你干，不如我干，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陳禮執(zhí)擰著眉。

“給你介紹別的工作不好嗎？”

“不好。”

江垚翻了個白眼，“你要是喜歡那種板正老實的乖乖女就去找陸辛夷，別想著把我變成那種沒人格的樣子。”

江垚從包里掏出口紅重新補了個妝，“你忙完了嗎？我餓了。”

陳禮執(zhí)嘆氣，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忽然看到小護士楊靖靖跑了過來，看到江垚忽然眼前一亮。

“陳主任！——哎，是你，剛剛多謝你給我解圍啊。”

這也實在是太巧了。

偏偏是陳禮執(zhí)在的時候，讓小護士撞上了。

江垚暗叫不妙。

一刻鐘后，江垚在陳禮執(zhí)目光的審判下老老實實地交代了剛剛在急診室發(fā)生的一切。

“……事情就是這樣，我看不下去小姑娘被老男人欺負，就順手幫忙嘍。”

楊靖靖感激地看了江垚一眼。

“謝謝你啊，我本來是去急診找人的，沒想到就被逮住了，要不是你，今天我肯定要挨批。”

“問題不在你，現(xiàn)在外頭的大醫(yī)院問診都數(shù)字化了，就算人手不夠，也不會讓急診的人跑空的。”

江垚松了松脖子，轉頭用胳膊肘碰了碰陳禮執(zhí)的手臂。

“你怎么沒說你們醫(yī)院也有裁員降薪一說啊，這些小護士也太可憐了。”

陳禮執(zhí)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江垚見他神色不對慢慢收起了笑意。

“怎么了。”

陳禮執(zhí)神色嚴肅。

“你說那對夫妻帶孩子來是專門掛我的號？”

江垚點點頭，“嗯，說是先心病，從南川轉過來的，已經(jīng)等了半個月了。”

陳禮執(zhí)的眉頭越皺越緊。

“孩子高燒不退？”

“嗯。”

“靖靖，通知一下?lián)尵仁易鰷蕚洹！瓐悾銕胰フ宜麄儭！?

“哦。”

*

陳禮執(zhí)現(xiàn)在的臉色很難看。

先心病兒童因病情加重出現(xiàn)的心力衰竭，導致代謝紊亂而出現(xiàn)的發(fā)熱，卻被輸液室當成普通感冒對待。

急診忙，沒有及時詢問患兒過往病史，卻剛巧讓這對夫妻遇到，還在自己身邊實習的小護士楊靖靖。

楊靖靖對業(yè)務不熟悉，折騰人家從急診轉門診，又被門診踢皮球。

如果不是江垚，陰差陽錯發(fā)現(xiàn)了端倪，此事一定會發(fā)展成他的護士“延誤病情”，導致醫(yī)療事故。

有理有據(jù)，邏輯嚴密。

事情沖誰來的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