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傳出來兩次不大不小的動靜。
過道里,臉色有些蒼白的陳禮執按著胃,臉色有些蒼白,他手里拿著一盒胃藥。
“哥,你不舒服啊?”
見到江垚目光落在自己手上,陳禮執明顯有些緊張,下意識就將抓著的藥盒往身后藏。
江垚有些氣惱,上前去拽他的手。
“藏什么,我都看見了。”
陳禮執本來就沒什么力氣的陳禮執,被江垚這么一拽更是趔趄一下。
尖銳的疼痛和泛酸的難受,讓陳禮執兩眼一黑。
幸好,過道擁擠,旁邊就是墻。
江垚嚇壞了,用身體撐住陳禮執,兩個人就這樣擠在了逼仄的墻角里。
“哥!你沒事吧。”
“沒事。”
江垚的睡衣太薄了。
陳禮執此刻有些左右為難。
身體的一邊抵著硬邦邦的墻,一邊是柔軟溫熱的身體。
可他卻違心地整個人都貼在了墻上。
“只是有些胃疼。”
陳禮執蔫蔫的沒有精神,緩了一緩后慢慢起身。
睜眼——
江垚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
火鍋太辣,加上一天沒吃東西。
這些年一心撲在工作上,飲食不規律常有,驟然這么一刺激,陳禮執的身體就開始爆發抗議。
梅將英在的時候倒是還能注意幾分,梅將英不在,陳禮執就屬于得過且過,胃不疼就當胃不存在。
“怎么好好的胃疼呢?你身體什么時候這么差了!”
“人吃五谷,怎么會不生病。”
陳禮執忍著不適,卻還要顧及不讓江垚擔心,疏離淡漠又習以為常的語氣,讓江垚心里更加五味雜陳。
這世界上的人際關系本就是相互的。
她和陳禮執分開了五年,就算感情再深厚,也改變不了感情以及舊了的事實。
這導致陳禮執連生病都要背著她生。
江垚有些氣,卻又覺得沒理由氣。
“那我送你去醫院。”
陳禮執疲憊的搖頭。
“我就是醫生,去醫院干嘛?你扶我回房間休息就行。”
江垚知道陳禮執也是個擰巴的人,勸也沒用,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將人扶回房間。
燒了熱水給他沖了藥,最后又從柜子里翻了個暖宮貼出來給他貼在了胃上。
如臨大敵的陣仗陳禮執有些無奈。
“又不是坐月子。”
“又不去醫院,總該讓我照顧照顧你吧。”
陳禮執不敢說他本就有慢性胃炎,只能老老實實地把江垚沖好的藥喝下去。
“胃不好還又吃辣又喝酒。”
江垚又自責又后悔,“陳大醫生,以后能不能有什么說什么,別做這種自我犧牲似的事情感動自己。”
陳禮執故作輕松地笑著。
“是我自己想吃,和你有什么關系。”
“胡說八道,陸辛夷都知道你不愛吃火鍋。”
“我騙她的。”
從陳禮執口中說出“騙”字在江垚聽起來有種荒誕的感覺。
江垚嗤笑一聲。
陳禮執無奈。
“怎么了,不信?”
見江垚低頭不語,陳禮執繼續道:“我媽媽是川渝人。”
江垚一愣,忽然意識到陳禮執說的“媽媽”不是梅將英。
“基因原因吧,其實我挺喜歡吃辣的,只是我爸是錫川人,口味清淡,后來媽媽一起生活就更加入鄉隨俗,漸漸得也不太吃辣了。”
沒記錯的話,這是陳禮執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親生母親。
這種突如其來的親昵讓江垚有些不太適應。
江垚此刻也不知道陳禮執是為了安慰她故意胡騶,還是確有其事。
“你生在錫川,養在錫川,怎么也喜歡吃辣的。”
“其實我也沒有那么喜歡吃。”
她對陳禮執親生母親所知甚少,只知道她在陳禮執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我媽媽生我的時候羊水栓塞。”
陳禮執下意識抓緊了被單,“雖然,我爸沒有說過什么,可從小到大,我能感覺到他每次祭奠我媽媽時候的愧疚和難過。概率事件無法去追責因果,道理我都懂,可我還是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生死生死,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無非就是一生一死。
江垚低頭。
“哥,你有沒有聽過這個說法。”
“什么?”
江垚抬頭看陳禮執。
“鬼是人的成年版,人是鬼的幼年體。死其實就是鬼的生,而人的生,不過就和雞蛋破殼,種子破土一樣,只是開端的開端。”
陳禮執目光微動,江垚繼續道:“活著其實挺痛的,如果早死真的能早超生,未必不是一種福報。”
“這種混賬話以后少說。”
陳禮執抬手敲了敲她的額頭,“你才多大?小孩子一個,別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江垚咧嘴。
“我還小孩子呢?我身邊的同齡人可都結婚生子了。”
“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
“這可不是什么好話。”
江垚悶悶的垂頭,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從小到大,梅將英的固執刻板不僅在于對大事的掌控欲,更是直接體現在一家三口的一日三餐上。
梅將英對女兒的教養有種近乎偏執的規訓。
辛辣刺激,肥肉油膩是必須剔除淑女食譜的。
他認為女兒就必須喜歡清粥小菜,清淡水煮。
一開始江垚并不排斥,可時間久了,自主意識逐漸占據上風,江垚開始報復性的和梅將英對著干。
其中最猛烈的一項,就是在菜里瘋狂加辣椒。
梅將英越反對,她就越加的多。
這讓陳禮執父子一度認為,江垚是真的愛吃辣。
可偽裝終究是會疲憊的。
離開錫川,身邊沒有了梅將英,江垚突然就覺得錫川菜也莫名好吃了起來。
這或許就是陳禮執說的,刻在基因里的偏好,是沒辦法后天轉變的。
“我現在也不太吃辣了。”
江垚聲音忽然地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他解釋。她低著頭,目光落在陳禮執蓋著的被子上。
“什么?”
猛地銜接上跳躍的話題,陳禮執有些反應不過來。
下一秒,一雙冰涼的手徑直鉆進了他的被窩,撫摸上了他的身體。
“你干什么!”
像被電流擊中了身體,陳禮執猛地從半躺的狀態嘆氣,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力氣大到江垚都感覺到了一陣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