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垚齜牙咧嘴捂住腦袋。

“好痛，你干嘛？”

“怎么這么沖動？”陳禮執眉宇間帶著點嚴肅：“和你無關的事情，非要逞強沖上去干什么?！?

“誤會。”

江垚脖子一縮，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總不能說，她拼命是以為要債的是沖自己吧。

眼珠子旋轉片刻，江垚迂回道：“就當是為我潑的那一碗鴨血粉絲賠不是吧?！?

陳禮執將信將疑。

“真的？”

“真的啊！”

江垚半真半假的把這個話題搪塞了過去。

她討好似的揚起腦袋，兩手握住陳禮執的手掌。

溫熱的手心傳來一點點熟悉的摸索，剮得陳禮執心癢癢的，一時間有些愣在了哪里。

江垚沖著他眨眼。

“你不是說喬燁和他媽關系不好嗎？可我看剛剛的樣子，也不像啊?！?

陳禮執抽出手抬頭，透過擋風玻璃看著不遠處，面對面站立的喬燁和葉舒然。

“醫者不自醫，喬燁的事情，自然有喬燁的造化?！?

陳禮執搓了搓指腹，“別人的因果，還是少摻和的好?！?

*

陳禮執帶江垚回公寓的時候，梅將英已經走了。

地上的一片狼藉被收拾的干干凈凈，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從沒有發生過。

江垚和陳禮執都默契的沒有提起此事，在確認王西他們已經安排好一切，順利上車后，江垚懸著的心終于放下，換下衣服，準備去洗個澡。

淋浴間的水溫熱舒適。

江垚很喜歡水流從頭皮一路從后頸滾到后背的感覺。

左胳膊已經被包扎完整，套上了傷口防水袋。

沖刷掉身上的粘膩和酸臭，江垚換上睡衣，披著半干的頭發，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陳禮執在廚房盛湯。

“我不喝?！?

江垚看到那口湯鍋情緒就低落下來。

陳禮執扭頭笑笑。

“皮蛋瘦肉粥，不是綠豆湯?！?

江垚微微挑眉，目光落在門口那剛拆開的外賣袋子上。

“外賣啊?！苯瓐愑悬c遺憾，“你談戀愛的時候也這么敷衍嗎？”

“等我做完，夜宵就變早餐了?！?

夏天四點出頭，天就已經蒙蒙亮了。

江垚站在落地窗前伸了個懶腰。

“挺好，好久沒有熬大夜了，偶爾熬一下，挺舒服的?！?

陳禮執神色不變，將湯碗端到桌上。

眼前的小碟子里放著蝦餃和乳鴿，還有一碟拌黃瓜。

陳禮執走到他對面的座位坐下，將筷子擺好：“簡單吃一點，別餓著肚子睡覺，容易睡不安穩?！?

陳禮執伸出筷子將碗里的姜絲挑走，隨后將挑好的那碗粥放到了江垚面前。

江垚舀了一口送進嘴里，咸咸的，透著點生姜的熱辣。

她一邊吃一邊用余光撇陳禮執的臉。

疲憊至極卻又強撐溫柔的狀態，讓江垚有些心猿意馬。

女人評判男人的美丑不會像男人那樣浮于表面。

五官端正給個及格分，氣質清爽再加個一分。

職業，審美，才氣，身材，統統都可以納入“帥哥”分類的評價表，而綜合測評下，陳禮執就是完美的，五分樣貌十分綜測。

最要緊的是，陳禮執從不認為自己“好看”。

自卑感，往往是十分綜測男最好的附加分。

“怎么一直看著我？”

陳禮執似笑非笑，注意到江垚沒有血色的嘴唇，他眼里的笑意又消失了幾分。

“好看啊?！?

江垚用眼神，在陳禮執的身上狠狠騷擾了一番，隨后低頭，足足的把碗里的粥喝下去一半。

“都五年沒見了，還不讓我好好看看嗎？”

“是啊，五年不見了?！?

陳禮執假裝聽不懂江垚的言下之意，低頭將上揚的嘴角偷偷掩在心里。

“垚垚，這五年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

“真的？”

“不信啊?！?

江垚裝傻，陳禮執卻似乎并不愿意放過她。

“你問我借錢，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嘖?！?

陳禮執顯然還是沒有死心，江垚故作不耐煩地皺眉：“你怎么又來了？你是不是也擔心我像喬燁一樣欠高利貸啊?！?

“我只是擔心你?！?

“有什么好擔心的?！?

江垚一口接一口地把粥往嘴里送，“我和你都不在一個戶口本上，就算有人要債，也要不到你頭上?！?

陳禮執盯著她，似乎試圖從她臉上讀取些什么有效信息。

江垚微表情幾乎沒有絲毫破綻。

可不知為什么，陳禮執的心里始終惴惴不安。

“吃完了就放桌上，明天早上我來收拾。”陳禮執回頭看了江垚一眼，“別壓到傷口?！?

“嗯。”江垚抬頭看著他，“晚安。”

*

喬麗出殯那天，許丘街的調查結果也公示了出來。

一層一層的問責，問到最后不過就撂下一個副市長，勉強在錫川這個小縣城掀起了一層波瀾。

顫動了片刻，就很快讓錫川再次歸于平靜。

聽王西說，靈山最終還是沒有松口講價。

原本王西還在擔心，喬燁會不會同意，誰知喬燁爽氣地付了差價，還給當天幫忙的伙計每人給了一個紅包。

“三姐，料事如神啊。我算是知道你昨晚為什么要沖上去攔在前面，合著你是上演苦肉計呢?！?

“什么苦肉計?！?

江垚翻了個白眼，“還不是你不說清楚，我以為要債的是沖我來的呢，差點沒一頭撞死?！?

“?。俊?

王西哭笑不得，“那，這也算因禍得福了？”

“是啊，因禍得福?！?

喬燁的這單生意做得順暢又不順暢。

雖然最后到手只能算不賠，但很快就有另外兩家許丘街出事的人找到了江垚，想要她幫忙操持后事。

最主要的，還是要安撫橫死的亡魂。

靠著老何介紹的關系，江垚把靈山附近公墓的分成談下來了一半。她大氣的這個渠道分享給了錫川其他的白事鋪子，一下子就拉近了錫川行內人不少多好感。

錫川做這行當的基本都是手藝人，沒什么彎彎繞。

見江垚這么大方又上道，那些老板們也不介意拿出點自己的本事。

幾個合作單做的很是漂亮，還借機了解到了不少錫川的關系網。

鋪子的老板說，錫川這個地方，人情官司用得久了，經常會遇到上渠殺熟，下渠吃黑。

他們這些夾在中間的老實人，就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靈山不讓價，多半也是因為僧多肉少。

“難道除了靈山，咱們錫川人就沒有別的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