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網絡暴力的沖擊
- 女兒給我發了個相親鏈接
- 夜聽風雨中
- 3563字
- 2025-07-26 00:15:58
就在我好不容易止住了水管噴泉,正拿著墩布跟滿地的水漬較勁時,口袋里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不是電話,是微博的推送提示音。我本不想理會,但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在褲子上蹭了蹭水,還是劃開了屏幕。
推送的標題像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眼球:
**【爆】昔日軟飯男死纏爛打?秦晚律師函曝光,疑為爭奪撫養權施壓!**
下面跟著幾張模糊的截圖,正是那份張律師發來的補充協議的部分內容,關鍵信息被打碼,但措辭強硬,處處透著“時間緊迫,不容拖延”的壓迫感。更刺眼的是評論區,已經迅速被各種難聽的聲音占領:
“嘖,軟飯吃習慣了,離個婚還想刮層油皮?”
“秦總真是倒了血霉,攤上這么個沒出息的前夫,還拖著不肯簽字,是想訛錢吧?”
“孩子跟著這種爹能有什么出息?秦總快把孩子接走吧!”
“樓上+1!支持秦總!遠離渣男軟飯王!”
“看他之前曬的帶娃日常就覺得假,立好爸爸人設唄,現在原型畢露了!”
“……”
“渣男”、“軟飯王”、“訛錢”、“沒出息”……一個個標簽像冰雹一樣砸過來,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洶涌的惡意。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悶得發疼,呼吸都有些困難。那些不明真相的看客,僅憑幾張斷章取義的截圖,就能輕易地將我釘在恥辱柱上肆意鞭撻。而那個真正主導這一切的女人——秦晚,此刻恐怕正坐在她那間能俯瞰半個城市的豪華辦公室里,優雅地簽著文件,對我的狼狽和朵朵的感受,漠不關心。
“爸爸,毛巾!”朵朵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窒息感。她抱著一條大大的、印著小熊圖案的浴巾跑過來,踮著腳努力想幫我擦臉上的水?!斑??爸爸你的臉好白啊,是凍著了嗎?”
我猛地回過神,迅速按滅了手機屏幕,仿佛那是什么燙手的烙鐵。強行壓下喉嚨口的腥甜,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接過毛巾胡亂地在頭上臉上擦著:“沒事沒事,爸爸就是…有點冷?!蔽胰啻曛?,試圖用那粗糙的質感驅散指尖的冰涼,“朵朵真棒,毛巾拿得真及時!”
“那當然!”朵朵挺起小胸脯,一臉驕傲。隨即,她又神秘兮兮地湊近,大眼睛忽閃忽閃,壓低了聲音,像在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爸爸,我剛才又發現一個‘新媽媽’候選人!看!”她變戲法似的又從口袋里掏出她的兒童平板(天知道她什么時候塞進去的),熟練地點開,屏幕上赫然是一個笑容溫婉、戴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女士照片?!斑@個阿姨!簡介里寫啦,‘精通水電維修’!‘擅長處理家庭突發小狀況’!看!是不是超厲害?完美匹配!”
看著屏幕上那位笑容可掬、號稱“精通水電維修”的女士,再看看自己手里濕漉漉的墩布和腳下的一灘狼藉,還有手機里那些惡毒的詛咒……我徹底沒脾氣了。
行吧。生活給我潑冷水,全網罵我軟飯王,前妻派律師追殺,水管跟我作對……但我閨女,至少還在孜孜不倦地給我物色“能修水管的新媽媽”。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絕境里開出的花?還是一朵畫風清奇的花。
“嗯,厲害,真厲害?!蔽铱扌Σ坏玫貞椭?,把墩布塞進她的小手里,一本正經地委以重任,“來,許朵朵同志,鑒于你物色的新媽媽候選人還在‘云端’,遠水救不了近火?,F在,考驗你實戰能力的時刻到了!拿起武器,跟爸爸一起,把這些‘水怪’消滅干凈!這就是你加入‘新媽媽選拔委員會’的投名狀!”
朵朵愣了一下,看著手里的墩布,再看看地上的水,小臉上瞬間迸發出一種“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使命感。她用力點頭,雙手緊緊握住墩布桿,奶聲奶氣地大喊一聲:“遵命!爸爸隊長!看我的!”
然后,她就像個英勇的小戰士,揮舞著對她來說過于巨大的墩布,開始在地板上……畫起了抽象派涂鴉。水不但沒被吸走,反而被她推得到處都是,范圍更大了。
看著女兒那認真又笨拙、把災難現場搞得更災難的樣子,聽著她嘴里還給自己配著“嘿呀!哈!”的戰斗音效,我扶著濕漉漉的額頭,終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聲起初帶著無奈和苦澀,但漸漸地,在朵朵那毫無章法的“戰斗”中,在滿屋狼藉卻莫名透著生機的混亂里,那笑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暢快。
去他的律師函!去他的網絡暴力!去他的軟飯男標簽!
至少此刻,這個被我修壞的水管和眼前這個努力“幫忙”卻越幫越忙的小丫頭,都在無比真實地提醒我:我還活著,還在戰斗,還有一個需要我、也依賴我的小生命在身邊。
這就夠了。
其他的,管他呢。
擦干地板,安撫好因為“戰斗”失敗而有點小沮喪的朵朵,又用冰箱里僅存的食材手忙腳亂地搞定了“戰損版”晚餐(煮糊的意面和煎得有點焦的雞蛋),總算把這位小祖宗哄上了床。兒童房里,暖黃色的燈光下,朵朵抱著她那只洗得發白的舊兔子玩偶,眼皮已經開始打架。
“爸爸,”她的小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聲音含混不清,帶著濃濃的睡意,“明天……幼兒園……有親子活動……做小餅干……”
我的心猛地一沉。又是親子活動。上一個被秦晚用“緊急會議”鴿掉的家長會記憶還新鮮著。我坐到床邊,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試圖讓語氣聽起來充滿信心:“嗯,爸爸知道。放心,明天爸爸一定去!風雨無阻!我們朵朵做的小餅干肯定最好吃!”
朵朵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沒有欣喜,反而是一種超越年齡的了然和一絲……擔憂?她的小手從被子里伸出來,輕輕碰了碰我的臉頰。
“爸爸,”她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要是……要是你又接到‘壞蛋電話’……或者‘壞蛋律師’又找你……你就把電話給朵朵!朵朵……朵朵兇他們!朵朵保護你!”
一股熱流毫無征兆地沖上眼眶,鼻尖瞬間酸澀得厲害。我連忙低下頭,掩飾性地親了親她的額頭,聲音有些發哽:“傻丫頭……爸爸是奧特曼,奧特曼哪需要小兔子保護?快睡吧,乖。”
“嗯……”她終于撐不住,長長的睫毛覆下來,呼吸很快變得均勻綿長。
我替她掖好被角,又在床邊坐了很久,直到確認她睡熟了,才輕手輕腳地退出來,輕輕帶上門。
客廳里一片寂靜,只有窗外偶爾駛過的車輛聲。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幾乎要將我淹沒。我癱坐在那張老舊的布藝沙發上,沙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茶幾上,朵朵那個小小的兒童平板還亮著幽幽的光,停留在那個“精通水電維修”的女士資料頁面上。
刺眼的屏幕光映著我眼底的茫然和一身狼狽。
我許誠,曾經也是意氣風發的技術合伙人,和秦晚一起創立“凌云科技”時,誰不贊一句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可后來呢?為了支持她的野心,我退居二線,成了“家庭煮夫”,成了“后勤部長”。我的無人機項目被無限期擱置,我的時間、精力、夢想,都一點點被“秦總的丈夫”、“朵朵的爸爸”這些身份吞噬。秦晚的“凌云科技”越飛越高,成了行業新貴,而我和我的夢想,卻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墜落在哪個角落。
軟飯男?哈。我付出的,難道就一文不值?那些深夜等她回家的燈光,那些精心準備的卻被放鴿子的晚餐,那些本該由父母共同參與的朵朵的成長瞬間……我的價值,難道只能用銀行卡上的數字來衡量?
指尖無意識地在沙發粗糙的扶手上劃過,留下淺淺的印痕。心底那股被壓抑了太久的不甘和憤怒,如同休眠的火山,在今晚律師函的刺激和網絡暴力的催化下,正隆隆作響,蠢蠢欲動。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
為了朵朵眼中那個“最厲害的奧特曼爸爸”,為了那些被肆意踐踏的付出和尊嚴,更為了……我胸腔里那顆還在微弱跳動、未曾完全死去的、屬于工程師的心臟!
我猛地站起身,不再看那刺眼的相親網站。大步走向那個被我當成儲藏室用了好幾年的小書房。推開門,一股灰塵和紙張混合的陳舊氣息撲面而來。角落里,一個落滿厚厚灰塵的硬紙箱靜靜地待在那里,像一座被遺忘的墓碑。
我走過去,蹲下身,拂去箱蓋上的積塵。深吸一口氣,掀開了蓋子。
箱子里沒有金銀財寶,只有厚厚的、有些發黃的圖紙,幾塊形狀各異的電路板,幾個粗糙的金屬和塑料外殼模型,還有一臺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筆記本電腦。
圖紙最上面,用馬克筆清晰地寫著一行早已褪色的字跡:
**“蜂鳥”——微型多旋翼環境偵測無人機概念設計。**
手指撫過那行字跡,指尖傳來紙張粗糙的觸感,一種遙遠而熟悉的悸動順著指尖瞬間傳遍全身。血液仿佛重新開始奔流,帶著一種久違的溫度。
就是它了。
我的“蜂鳥”。曾經被嘲笑為“不切實際的玩具”,被秦晚輕描淡寫地以“公司現階段資源有限,應聚焦核心業務”為由束之高閣的夢想。
我小心翼翼地把圖紙、電路板、模型一樣樣拿出來,拂去灰塵,在書房唯一還算干凈的書桌上鋪開。那臺老舊的筆記本電腦,插上電源,按下開機鍵,風扇發出沉悶的嗡鳴,屏幕掙扎著亮起幽藍的光。
時間仿佛倒流。指尖敲擊鍵盤的觸感,屏幕上跳動的代碼,圖紙上精密復雜的線條……那些被柴米油鹽和冷嘲熱諷掩埋的專業本能,如同沉睡的種子遇到了甘霖,正在瘋狂地復蘇、抽芽。
我知道這很難。技術早已迭代,市場瞬息萬變,我一個人,沒有團隊,沒有資金,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工作臺。前有秦晚的律師步步緊逼,后有網絡上的口誅筆伐。
但看著眼前這些承載著過去心血和未來希望的“零件”,感受著胸腔里那顆重新被點燃、劇烈跳動的心臟,一股近乎悲壯的決心油然而生。
去他的軟飯男標簽!去他的離婚官司!
我要讓這只“蜂鳥”,重新飛起來!
飛給所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