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的天，說冷就冷了下來。

頭場霜降過后，清晨的胡同地面鋪著一層薄薄的白，屋檐下掛著細小的冰凌，空氣吸進肺里都帶著凜冽的干爽。

“美味居”老店門口，一塊簇新的、用紅漆寫著大字的水牌，在清冷的晨光里格外醒目：

【秋冬上新·銅鍋涮羊肉】

【湯鮮味美·驅寒暖身】

【開業酬賓·惠饗街坊】

這牌子一掛出來，立刻像塊磁石，吸住了往來行人的目光。

“喲呵！馬力這小店又整新花樣了？銅鍋涮肉？”

“天兒正合適，這下有口福了。”

“走走走，中午就這兒了，嘗嘗鮮去。”

剛過十一點，店里的幾張桌子就陸續坐滿了。

新添置的銅火鍋成了絕對的焦點。

每一口鍋都锃亮嶄新，在燈光下反射著溫潤的光澤，圓潤飽滿的肚子，挺拔的煙囪，透著一股子老四九城的地道勁兒。

鍋子下面墊著隔熱的小泥爐，里面燒著通紅的炭塊，散發著融融暖意。

鍋里的湯底是馬力精心熬制的清湯。

清澈見底，只飄著幾段蔥白、兩片姜、幾粒飽滿的枸杞和紅棗。

看似簡單，但那股子隨著熱氣裊裊升騰、直往人鼻子里鉆的鮮香，卻醇厚得勾魂奪魄。

那是牛棒骨、老母雞吊足了時辰才有的底蘊，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膳清香，驅寒暖胃。

“馬老板，這鍋子地道啊，哪兒打的？”

熟客老張頭一進門就被那銅鍋吸引住了，圍著桌子轉了一圈，嘖嘖稱贊。

馬力正麻利地給另一桌客人端上切好的羊肉片，聞言笑著應道：“張大爺，您眼力好，這鍋子啊，是咱們衛國兄弟找軋鋼廠的老手藝人，照著老樣式一錘子一錘子敲出來的。”

“嘿！衛國還有這本事。”

老張頭樂了，在靠里的位置坐下，搓著手。

“趕緊的，先給我這老寒腿來一鍋，這天兒，就饞這口熱乎的。”

“好嘞。”

馬力應得爽快，親自給老張頭這桌端上燒旺的炭爐，架上銅鍋，注入滾燙的清湯。

湯一入鍋，接觸滾燙的銅壁，立刻“滋啦”一聲輕響，蟹眼泡翻涌得更歡實了，濃郁的鮮香瞬間彌漫開來，引得鄰桌的客人都忍不住探頭張望。

“羊肉呢？馬老板，怎么個賣法？”

馬力指著墻上新掛出的一塊小黑板。

“各位老主顧，新店新氣象，銅鍋涮羊肉，開業大酬賓，上好的羊后腿肉，現切現賣，一盤四兩，只要一塊兩毛錢。”

“嚯，這價兒公道。”

這年頭，新鮮羊肉可不便宜，四兩肉一塊二，確實實惠。

“還有呢。”

馬力笑著補充，指了指每張桌子上放著的小陶罐。

“秘制麻醬蘸料，免費贈送，管夠。芝麻醬是咱自己磨的，澥得稠稀正好，配上現炸的辣椒油、腐乳汁、韭菜花、香菜末、蔥花，您自己個兒按口味調。”

“好！馬老板敞亮。”店里頓時響起一片叫好聲。

很快，一盤盤切得薄如紙、紅白相間、紋理漂亮的羊后腿肉片被端了上來。

馬力特意在柜臺旁支了個小案板，當著客人的面現切。

那刀工又快又穩，肉片薄得幾乎透明，整齊地碼在青花瓷盤里，像一件藝術品。

老張頭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大筷子肉片，在滾沸的清湯里輕輕一涮，肉片瞬間變色卷曲，鮮嫩無比。

他熟練地在面前的小碗里滾上厚厚一層麻醬料，一口塞進嘴里。

“唔——！”

老張頭滿足地瞇起了眼睛，細細咀嚼著，半晌才長長吁出一口帶著肉香的熱氣，豎起大拇指，聲音洪亮。

“地道，真地道啊馬老板，這湯底，鮮而不寡，有股子說不出的醇厚勁兒。這羊肉，嫩，一點膻味沒有，配上您這麻醬，絕了，比東來順的也不差。”

“沒錯沒錯，湯底絕了！看著清亮，喝著可真有味兒！”鄰桌的李師傅也贊不絕口，“羊肉也好！新鮮！切得夠薄，入口就化！”

“馬老板，這蘸料咋調的？香得邪乎！”另一位女顧客好奇地問。

馬力一邊給客人添湯，一邊笑道：“祖傳的方子，加點小心思。您吃著好就行！”

店里熱氣蒸騰，香氣四溢，歡聲笑語伴隨著炭火的噼啪聲和湯鍋的咕嘟聲，驅散了深秋的寒意，顯得格外溫暖熱鬧。每一口沸騰的銅鍋，都成了一個小太陽，吸引著更多聞香而來的食客。

就在這滿堂喝彩、氣氛正酣的時候，靠門邊一桌幾個軋鋼廠的年輕工人，一邊涮著肉，一邊閑聊起來。

“哎，你們聽說沒？軋鋼廠后門那條街，新開了家館子！”

“哪家？沒注意啊。”

“叫何雨柱飯館！就是原來咱廠食堂的傻柱開的。”

“傻柱？何雨柱？他真從食堂出來單干了？”

“可不嘛，今兒開張，鞭炮放得震天響！就在咱們廠后門往東走百十米，跟馬老板這分店不算遠。”

這話聲音不大，但在相對安靜下來的店里，卻清晰地傳到了馬力耳朵里。

何雨柱飯館？到底還是開張了，而且，選在了軋鋼廠后門……這位置，有點意思。

……

夜色深沉，胡同里寂靜下來，只有“美味居”還亮著燈。

陸衛國裹著一身寒氣推門進來，臉上帶著忙碌后的疲憊，卻也有一絲興奮。

“馬力，瑤瑤，我回來了。”

“哥，快喝口熱湯暖暖。”

陸瑤端過一碗溫在爐邊的骨頭湯。

馬力放下手里的賬本。

“衛國，辛苦了。分店那邊今天咋樣？銅鍋反響如何？”

“還不錯，本來我以為那邊生意不能太好，沒想到幾張桌子全坐滿了。工人們都夸這鍋子地道，肉新鮮，湯好喝，蘸料更好。”

“那就好。”

馬力點點頭接著問道：“聽說我表哥的飯店也在那邊開張了？”

陸衛國點點頭。

“開張了，離咱們分店也就一里多地，軋鋼廠后門往東，門臉兒不小，新刷的漆，招牌挺顯眼。我回來那會兒，里頭燈還亮著，看著……人也不少。”

“我特意在門口站了會兒，瞄了幾眼。傻柱在后廚忙活，跑堂的是秦淮茹從鄉下叫回來的閨女小當，棒梗那小子……在柜臺后面收錢呢，眼珠子滴溜溜轉，跟算盤成精似的。”

“生意看著……還行？”

陸瑤忍不住問。

“嗯，”

陸衛國點點頭。

“畢竟是開張頭一天，放鞭炮搞優惠，又打著傻柱的名頭，不少軋鋼廠認識他或者慕名想嘗嘗他手藝的人去捧場。挺熱鬧的，傻柱的手藝，炒個菜啥的，那還是有底子的，聞著味兒也還行。”

“不過……”

陸衛國猶豫了一下說道：“馬力，我總覺得……那店里的氣氛，有點怪。傻柱在后廚悶頭干，秦淮茹和小當在外面招呼，看著倒沒啥，就是棒梗那小子收錢的樣子，還有賈老婆子坐在角落里那眼神……嘖，怎么說呢，透著股算計勁兒。”

馬力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浮沫，喝了一口。

“我表哥的手藝是硬招牌，開張熱鬧是意料之中，賈家盼這一天，盼了挺久了。”

“希望能一直都紅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