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側身擠進了門縫，而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黛拉立馬將門重重的關上，并且迅速反鎖。她的動作帶著神經質的急促。好像只有與外界的環境隔離開之后，她才會獲得片刻的安寧。

“請坐，警官。”黛拉指了指沙發，讓赫伯特先行落座。

“我先去泡杯紅茶，還請您稍等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赫伯特感覺現在黛拉的神經并沒有剛剛那么緊繃了。不過也好，趁著黛拉去泡茶的功夫，自己也可以稍微尋找一下房間內有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線索。

畢竟赫伯特知道，這次自己并不是真的來探訪喝下午茶，而是來調查案件的。

公寓內部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凌亂。窗簾緊緊的被拉上，只有一絲絲微弱的光線透入。茶幾上散落著皺巴巴的毯子和衣物，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封閉空間特有的沉悶氣息，混合著食物殘渣和汗水的味道。

這時，赫伯特看到桌子上有著幾張便簽，在確認了黛拉還在旁邊的廚房里沒有回來之后，赫伯特才拿起了便簽，開始掃視起了上面的內容。

上面用女士獨有的小巧而優美的字體寫下了幾串單詞，即使有些因過于潦草導致無法看懂，但大致的內容赫伯特還是認識的——

這些都是最近發生的小道消息和新聞——不僅有著像女王出行一樣人盡皆知的大事，也有像“某某名人出軌事件”一樣吸引人眼球的花邊新聞。

而其中有一條，則是用一個圓圈圈了出來，令人能一眼看見。

“工廠法修正案辯論”

這是什么意思？赫伯特感到十分疑惑。為什么只有這一條用了筆特意畫出重點？

難道是因為這一條是頭條嗎？赫伯特思索起了這一種可能性——工廠法修正案在議會的辯論確實是最近十分火熱的新聞，基本上每家報紙的頭條都是它。所以黛拉圈出它來標注這條放在頭條也是合情合理。

另外，有的新聞后面還標注了日期，上邊的時間都寫的是昨天。

而且這些信息基本上都在昨天的報紙里面出現過——看起來，這是昨天早上黛拉為工作準備的便條。

可是赫伯特明明記得報社前臺的招待員說，昨天黛拉剛離職，但是她卻準備好了昨天工作的內容。這說明黛拉就在昨天早上還一切如常。而在這之后發生了什么意外，讓黛拉不得不突然離職，躲在家里不敢出去。

正當赫伯特繼續思索時，廚房的木地板發出了聲音。看起來黛拉要回來了。

于是赫伯特趕緊將便簽放回了原處，裝作自己一直坐在沙發上等著黛拉的樣子，目視著她端著托盤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給，警官先生。”

黛拉從托盤上拿起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送到了赫伯特的手中，然后自己則拿著另一杯茶，坐在了沙發的另一角。

但赫伯特卻只是道了一聲謝之后，便再次把茶放在了茶幾的一角。自己從來不會在這種陌生的地方，喝下別人給的飲品——這樣風險實在太大。即使對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赫伯特也不敢去賭這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讓我們進入正題吧，黛拉女士。”見對方已經進入了狀態，赫伯特才開始了詢問。

黛拉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然后問道：“您想問我什么，警官？”

“我是來問你有關報社的事情的，您也應該知道。”

聽到了赫伯特的話之后，黛拉舔了舔嘴唇，并沒有說話，而是喝了一口自己手上的茶。

“您的離職也太……不尋常了。我想知道發生了什么。是有人威脅你嗎？還是說出于別的原因？請您放心說出來，我們警方會保護您的。”

為了讓看起來幾乎崩潰的黛拉體會到安心感，自己特意選擇了警方的話術。

這是赫伯特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決定的結果，自己并沒有使用像偵探一樣詢問的話術，而是盡量把自己真正當作了【警方】。

這些看似平常的語句，卻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對方的信任，讓對方能夠更加輕松的吐出自己所知道的內容。

但是黛拉卻沒有按照赫伯特所提的問題來回答，她放下了茶，然后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知道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我本來以為……至少還有一周的時間你們才會找到我，但我還是錯了……”

赫伯特發現黛拉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于是嘗試保持溫和的語氣繼續詢問：“找到您？為什么這么說？是誰讓您感到害怕了？告訴我，我們警方一定會做出行動的。”

“不，警官。你是不會理解我的。”黛拉抱著頭，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一邊絕望的說道：“如果我說出來，成百上千的人都要完蛋！包括你，警官先生！”

“真是可笑，我本來以為報社和我都是為了真相而生，所以才加入了它！沒想到……沒想到居然是這個樣子！”

現在黛拉已經幾乎失去了理智，她一邊啜泣著，一邊瘋狂撕扯著金色的秀發，大把大把的長發被她從頭皮上扯下。

赫伯特連忙制止了她的行為，拍著她的背安撫道：“女士，保持平靜。別急，把所有事都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而在聽到了赫伯特說的話之后，黛拉奇跡般的停止了自殘，她突然抬起了頭，帶著眼淚的雙眼與赫伯特直直對視著。

“你說得對，警官，你是個好人。但請您不要再調查下去了。這對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幫助，這并不是你能解決的事情。”

“如果你破掉了這個案子，其它人會因此死掉。”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解決？雖然我只是一個小警官，但我可以通知我的上級，他們會解決的。”

赫伯特嘗試著繼續安撫對方，看起來對方確實知道許多案件的細節。赫伯特要試著讓對方敞開心扉，盡可能的相信自己。

如果她真的能將自己知道的線索說出來，那么整個案件說不定就會迎刃而解。

但黛拉卻搖了搖頭。

“晚了，警官。已經晚了——從您和我開始對話開始，就已經來不及了。”

“算算時間，也應該差不多了。”

“如果您真的想繼續查下去的話，那就祝你好運吧——”

說著，鮮血從她嘴里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