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的余暉還沒從操場上褪盡。

陳燁拖著灌了鉛的腿往教學樓挪。

林溪跟在他身邊，步伐輕快。

“你平時不運動嗎？“她偏過頭問。

夕陽的金輝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鉆。

陳燁喘著氣擺手。

“運動哪有打游戲香。“

“可是......“林溪抿了抿唇，“跑步能鍛煉耐力啊。“

“我耐力挺好的。“陳燁梗著脖子，“上次打游戲，我連贏了八局。“

林溪被逗笑了。

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像月牙兒。

陳燁的心跳又不爭氣地加速。

他趕緊別過臉，假裝看天邊的云彩。

教學樓門口。

蘇曉曉抱著一摞作業本走來。

看到并肩而行的兩人，腳步頓了頓。

目光在陳燁汗濕的校服上停留兩秒。

又掃過林溪泛紅的臉頰。

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

“陳燁。“她開口，聲音比平時冷了些，“王老師讓你去辦公室拿數學卷子。“

“現在？“陳燁哀嚎，“我快累死了。“

“現在。“蘇曉曉加重語氣，把作業本往懷里緊了緊，“去不去？“

“去去去。“陳燁舉手投降。

這班長的氣場，比劉鐵蛋還強。

他轉頭對林溪說：“我先去趟辦公室。“

林溪點點頭：“嗯，我回教室了。“

看著她走進教學樓的背影，陳燁摸了摸鼻子。

轉身往辦公室走時，撞見蘇曉曉還站在原地。

“看什么呢？“他問。

蘇曉曉猛地回神，耳根有點紅。

“沒看什么。“她把小本本掏出來晃了晃，“記你體育課偷懶。“

“我那是體力不支！“

“偷懶就是偷懶。“蘇曉曉昂首挺胸，“扣量化分一分。“

陳燁瞪大眼睛。

“你公報私仇！“

“我是按校規辦事。“蘇曉曉轉身就走，馬尾辮甩得飛快。

陳燁看著她的背影，氣鼓鼓地磨了磨牙。

這女人，絕對是故意的！

辦公室里。

王老師正趴在桌上改卷子。

紅筆在紙上劃得沙沙響。

“王老師，您找我？“

王老師抬頭，推了推眼鏡。

“哦，陳燁啊。“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摞卷子，“把這些發下去。“

“好。“陳燁接過卷子。

厚度驚人。

他掂量了下，起碼有三十張。

“這是什么？“

“上周的周測卷。“王老師伸了個懶腰，“成績出來了，你自己看吧。“

陳燁心里咯噔一下。

上周的數學周測，他幾乎是蒙著寫的。

他抽出自己的卷子。

紅色的 58分刺得眼睛生疼。

旁邊還畫了個哭臉。

是王老師的筆跡。

陳燁的臉瞬間發燙。

“老師......“

“回去好好訂正。“王老師沒批評他，只是指了指卷子上的錯題，“這幾道基礎題都錯了，太不應該。“

“知道了。“

陳燁捏著卷子，指尖有點涼。

走出辦公室時，撞見趙磊從樓梯口跑過來。

“老陳！“他一臉興奮，“猜我剛才看見什么了？“

“什么？“

“林溪的課桌里，放著個粉色的便當盒！“趙磊搓著手，眼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肯定是愛心便當！“

“那又怎樣？“陳燁挑眉。

“你想啊。“趙磊壓低聲音，“誰送的？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陳燁的心莫名沉了一下。

“不知道。“他把卷子往趙磊懷里一塞，“幫我發一下，我去趟廁所。“

“哎你......“

趙磊的話還沒說完，陳燁已經溜沒影了。

廁所里。

陳燁對著鏡子洗手。

冰涼的水濺在臉上，稍微驅散了點煩躁。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頭發亂糟糟的，額頭上還有沒擦干凈的汗漬。

58分的卷子像塊石頭壓在心里。

還有林溪的便當盒......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關他屁事啊。

回到教室時，周測卷已經發完了。

林溪的座位空著。

陳燁坐下，剛要問趙磊，就看見林溪從外面走進來。

手里拿著兩個冰淇淋。

草莓味的。

“給。“她把其中一個遞給陳燁。

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謝......謝謝。“陳燁慌忙接過。

“剛才看你好像不太開心。“林溪咬了口冰淇淋，眼睛彎成了月牙，“吃點甜的會好點。“

陳燁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軟軟的。

他低下頭，撕開冰淇淋的包裝紙。

草莓味的甜膩在舌尖化開。

好像沒那么煩了。

“你數學好像不太好？“林溪看著他桌上的卷子。

陳燁的臉瞬間紅了。

“誰說的！“他把卷子往抽屜里塞，“我那是發揮失常。“

“哦。“林溪點點頭，沒再追問。

從書包里掏出數學筆記本，放在他桌上。

“這是我整理的筆記，你可以看看。“

筆記本上的字跡娟秀工整。

重點內容用不同顏色的筆標得清清楚楚。

比教科書還詳細。

陳燁愣住了。

“給我？“

“嗯。“林溪笑得很干凈，“互相幫助嘛。“

陳燁捏著筆記本，心里暖烘烘的。

旁邊的趙磊湊過來，酸溜溜地說：“林溪同學，我物理也不好......“

林溪從書包里又掏出一個筆記本。

“這是物理的，你要么？“

趙磊眼睛都直了。

“要要要！“

陳燁看著趙磊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但嘴角，卻悄悄揚了起來。

下午最后一節是自習課。

教室里很安靜。

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陳燁對著數學題抓耳撓腮。

那道函數題，他看了半天還是沒頭緒。

偷偷看了眼林溪。

她正低頭做題，側臉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柔和。

陳燁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律。

他猶豫了半天，終于鼓起勇氣。

“那個......“

“嗯？“林溪抬頭。

“這道題......“陳燁指著卷子，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你會嗎？“

林溪湊近看了看。

發梢掃過陳燁的胳膊。

癢癢的。

“這里。“她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下解題步驟，“輔助線要這樣做。“

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心尖。

陳燁的注意力卻有點不集中。

聞著她發間淡淡的清香，看著她認真的側臉。

有點走神。

“聽懂了嗎？“林溪抬頭問。

陳燁猛地回神。

“啊？哦......聽懂了。“

林溪懷疑地看著他。

“那你講一遍給我聽。“

陳燁：“......“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林溪忍不住笑了。

“笨蛋。“

聲音很輕，帶著點寵溺。

陳燁的臉瞬間紅透了。

像煮熟的蝦子。

“我再講一遍。“林溪耐心地重新講解。

這次，陳燁聽得很認真。

其實題目不難。

只是他以前從來沒認真聽過。

“懂了！“他恍然大悟，拿起筆飛快地寫下答案。

“對了。“林溪點點頭。

陳燁看著自己寫對的題目，心里有點小得意。

原來做題，也不是那么難嘛。

放學鈴聲響起時，陳燁還在跟一道數學題較勁。

趙磊收拾好書包，湊過來說：“老陳，走了。“

“你們先走吧，我把這道題做完。“

“行吧。“趙磊聳聳肩，“對了，明天周六，去不去網吧開黑？“

“去！“陳燁眼睛一亮，“幾點？“

“下午兩點。“

“沒問題。“

趙磊走后，教室里的人漸漸少了。

只剩下陳燁和林溪。

還有在講臺前收拾東西的蘇曉曉。

陳燁做完題，伸了個懶腰。

轉頭看見林溪還在看書。

“還不走？“

“等會兒。“林溪指了指窗外，“我等我媽來接我。“

陳燁收拾好書包，站起身。

“那我先走了。“

“嗯。“林溪抬頭對他笑了笑，“明天見。“

“明天見。“

陳燁走出教室時，蘇曉曉正好鎖上門。

兩人一起往樓梯口走。

沉默了半天，蘇曉曉突然開口。

“你今天......“她頓了頓，“數學題做對了？“

“是啊。“陳燁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很厲害吧？“

蘇曉曉瞥了他一眼。

“是林溪教你的吧。“

“......“陳燁的得意瞬間蔫了，“那也是我聰明，一點就透。“

蘇曉曉沒說話。

走到樓梯口時，她停下腳步。

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小本子。

“這個給你。“

陳燁接過來翻開。

里面是整整齊齊的數學公式和解題技巧。

比林溪的筆記還要詳細。

“你......“

“我哥是數學老師。“蘇曉曉別過臉，耳根有點紅，“這是他整理的，我用不上了。“

“謝了。“陳燁看著手里的筆記本，心里暖暖的。

“別得意。“蘇曉曉瞪了他一眼，“下次周測，再考不及格，我照樣扣你分。“

“知道了，蘇大班長。“陳燁笑著擺擺手，“走了。“

看著他跑遠的背影，蘇曉曉站在原地，捏了捏手里的小本本。

上面寫著“陳燁數學弱點分析“。

她猶豫了一下，把本子塞進了書包最深處。

走出教學樓，陳燁看見林溪站在校門口。

旁邊停著一輛紅色的小轎車。

“陳燁。“林溪沖他揮揮手。

“嗯。“陳燁走過去。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和林溪很像的中年女人的臉。

“這是我同學，陳燁。“林溪介紹道。

“阿姨好。“陳燁禮貌地打招呼。

“你好。“林溪媽媽笑著點點頭，“經常聽溪溪提起你。“

陳燁愣了一下。

提起他？

林溪的臉瞬間紅了，拉了拉媽媽的胳膊：“媽，我們走吧。“

“好。“林溪媽媽發動汽車，“陳燁同學，再見。“

“阿姨再見，林溪再見。“

看著紅色的小轎車駛遠，陳燁摸了摸鼻子。

林溪經常提起他？

提他什么？

提他遲到？

還是提他數學考了 58分？

他撓撓頭，想不通。

但心里，卻有點莫名的甜。

周六下午一點半，陳燁已經站在網吧門口了。

陽光有點烈。

他買了瓶冰可樂，靠在墻上等趙磊。

兩點整，趙磊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地過來。

“你怎么才來？“陳燁皺眉。

“路上遇到點事。“趙磊把自行車鎖好，神秘兮兮地說，“我剛才看見林溪了。“

“林溪？“陳燁挑眉，“她來網吧？“

“不是。“趙磊搖搖頭，“她在旁邊的書店買書。“

“哦。“

兩人走進網吧，開了相鄰的兩臺機器。

剛登錄游戲，趙磊就湊過來說：“老陳，你覺不覺得，林溪對你有點不一樣？“

“哪不一樣了？“

“她對你笑的次數，比對別人多。“趙磊摸著下巴，一臉深沉，“而且還送你冰淇淋，給你講題......“

“那是人家樂于助人。“陳燁嘴上反駁，心里卻有點小竊喜。

“樂于助人能幫你講題講到放學？“趙磊翻了個白眼，“我看她八成是對你有意思。“

“別瞎說！“陳燁的臉有點紅。

“我沒瞎說。“趙磊指了指屏幕，“不信？下次我幫你問問。“

“別別別！“陳燁趕緊阻止，“你可別添亂。“

“行行行，不說了。“趙磊聳聳肩，“開黑開黑。“

游戲打得正激烈時，陳燁感覺有人拍他的肩膀。

他以為是趙磊，頭也沒回地說：“別煩我，正團戰呢。“

“陳燁？“

一個清脆的女聲。

不是趙磊。

陳燁猛地回頭。

林溪站在他身后，手里拿著幾本書。

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頭發披在肩上。

和在學校里的樣子，很不一樣。

“你怎么在這？“陳燁驚訝地張大嘴巴。

“我路過。“林溪指了指外面，“買完書想回家，看見你了。“

她的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

陳燁的游戲角色正好被人砍死。

“你也玩這個？“

“嗯。“陳燁有點不好意思，“偶爾玩。“

“我弟弟也玩這個。“林溪笑了笑，“他說這個很難。“

“不難不難。“陳燁立刻說，“我帶你玩？“

說完他就后悔了。

人家一個女生，怎么會玩這種打打殺殺的游戲。

沒想到林溪點點頭：“好啊。“

陳燁愣住了。

趙磊在旁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擠眉弄眼。

“那......那你坐下。“陳燁趕緊起身。

林溪在他旁邊坐下，趙磊很識趣地換了個位置。

陳燁幫她注冊賬號，創建角色。

“選個法師吧，操作簡單。“

“嗯。“

看著林溪笨拙地操控著角色移動，陳燁忍不住笑了。

“不是這樣的，鼠標要點這里。“他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調整鼠標方向。

林溪的手很軟。

像棉花糖。

陳燁的心跳瞬間加速。

他趕緊松開手，假裝看自己的屏幕。

耳朵有點燙。

林溪也沒說話。

臉頰紅紅的。

玩了沒一會兒，林溪的手機響了。

她接起電話，說了幾句，掛斷后對陳燁說：“我媽催我回家了。“

“哦，好。“

“那我先走了。“

“嗯。“

看著林溪走出網吧的背影，陳燁有點悵然若失。

趙磊湊過來說：“老陳，牛逼啊。“

“什么牛逼？“

“這都快成約會了。“趙磊笑得不懷好意。

“別瞎說。“陳燁嘴上反駁，心里卻美滋滋的。

他看著林溪玩過的電腦屏幕，上面的法師角色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陳燁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這個周末，好像還挺不錯的。

周一早上，陳燁難得沒遲到。

走進教室時，大部分同學都還沒來。

林溪已經坐在座位上了。

正在看書。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像鍍了層金邊。

陳燁放輕腳步走過去，想嚇她一跳。

剛走到座位旁，就看見她的課桌里，放著一個粉色的便當盒。

和趙磊說的一樣。

他的動作頓了頓。

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早啊。“林溪抬頭看見他，笑了笑。

“早。“陳燁坐下，目光忍不住又瞥了眼便當盒。

“你今天來得很早啊。“

“嗯，睡不著。“

陳燁拿出課本，假裝看書。

心里卻一直在想。

便當盒里裝的是什么？

是誰送的？

是她的男朋友嗎？

他偷偷看了眼林溪。

她還在看書，神情專注。

一點也不像有男朋友的樣子啊。

早讀課開始后，蘇曉曉抱著一摞作業本走進來。

路過陳燁座位時，腳步頓了頓。

“陳燁，你的數學作業呢？“

“啊？“陳燁一愣，“我忘了。“

蘇曉曉皺眉：“又忘？扣量化分。“

“別啊蘇大班長。“陳燁趕緊說，“我中午補交行不行？“

蘇曉曉猶豫了一下。

“中午之前交上來。“

“謝謝蘇大班長！“

看著蘇曉曉走開的背影，陳燁松了口氣。

趙磊湊過來，小聲說：“老陳，你看林溪的便當盒了嗎？“

“看到了。“

“是不是很可疑？“

“不知道。“

“要不......“趙磊搓了搓手，“我去問問？“

“別去！“陳燁趕緊拉住他，“別丟人現眼。“

“好吧。“趙磊有點遺憾。

上午的課，陳燁聽得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