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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2011年的姜晏晏是什么模樣。
怕是除了她自己之外,混鋼琴圈子里的人都不太容易忘記吧。
天天都穿著她白色棉質面料的校服,和普通學校里的普通學生沒有什么區別。更何況除了在學校之外,幾乎都扎著她哪怕扎了一百次都沒有厭倦的馬尾。
不愛化妝,素面朝天,皮膚白皙且看不出毛孔。早上起來喝杯牛奶,出門抹上防曬霜,絕不站在太陽底下,以圣女果為食物,這就是她十七歲的保養法。
偶爾會因為嬰兒肥的臉蛋頗有些心煩氣躁的現象,但在各路家長見她的第一眼就被俘獲的時候,她又格外的愉悅自己還未抽條的身軀。
這說起來有些不太要臉,在姜晏晏居住地學區房內,除了姜晏晏,你還真找不出第二個讓所有家長都喜歡的小孩。
每天六點準時起床,花上大把的時間去練習鋼琴,沒有時間預習今天的課文,卻有時間整日整日地聽鋼琴demo。
永遠的鋼琴課,永遠的黃金八小時。
不知道是哪位偉人曾經說過,只要在某一門功課上花上幾萬小時,那么即使是個蠢材,也能變成大師。
更何況,姜晏晏早就公認為新一代的鋼琴小天才。
勤奮點不怕,就怕的是你又蠢又不勤奮。
她家母上大人只要有時間來到家里,就是全天的全方位地監督她的鋼琴。似乎覺得只要是空閑時間,那就必須得留給鋼琴。哪怕是大多數家長們苦苦追求的學習成績,在安大小姐心中也沒有鋼琴半分重要。
安大小姐就是姜晏晏的養母,安璇。
感謝高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學習壓力,使得幼小的姜晏晏同學在壓抑的鋼琴生活中第一次迎來了大量的休息時間。
那些考試,那些試卷,那些可怕的補課拖堂乃至是暑假的提前開學,都是姜晏晏心目中的超級大禮包。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一輩子待在高中,不踏出校園,不用假裝淑女,不用穿著白色小蕾絲的裙子,在自己并不喜歡的聚會中,為陌生的大人們彈琴。
他們壓根不懂鋼琴,只是貪圖高雅。任何能稍微遮住他們身上庸俗的金錢味道的東西,他們都趨之若鶩,仿佛那樣就從根本處的,一次性地解決了劣根性。
高雅的人,無論做什么都高雅,低俗到骨子里的人,就算穿的再西裝革履,也遮不住養成的銅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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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一年九月一日,是個好日子。
今天是陵城高中開學的典禮,過了今天,城東加上城西的優秀青年分子將繼續打響考大學的這一系列炮。
首當其沖的,就是住在學區房的這一批敢死隊。
十七歲的姜晏晏僵硬地抬起頭來,看了眼黑色鋼琴上方處擺著的藍色時鐘。
六點五十九。
還有一分鐘,姜晏晏你再忍忍,還有一分鐘你就解放了,你千萬不要在這個時間段給我掉鏈子。
姜晏晏眼睛里終于冒出了幾絲興奮,彎彎的嘴角也給僵硬了很長時間的包子臉帶去了生機,手指間跳動的音符也不復之前的死板生硬。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姜晏晏不住地望向時鐘,心中默念著數字,腦子里已經開始幻想些開學有關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反正都與鋼琴無關。
五十七,五十八……
吱呀,一聲極小的開門聲溜進姜晏晏耳中,她目光瞬間清明,指尖突然開始加速。白鍵和黑鍵在她修長的指尖下被重重地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音,帶著鋼琴專屬的力量,讓人無法忽視。
“晏晏?”有點嘶啞一聽就知道是哪位先生的獨特嗓音響起。
姜晏晏敏銳地知曉了來人的身份,是安大叔。她突然泄氣,手指停在了冰涼的鍵盤上,沒了動靜。
“安大小姐沒有來嗎?”姜晏晏知道自己問的是一個聽起來有些蠢的問題,但還是架不住心里的渴望,向安大叔發問。
安可尷尬地站在練琴室門口,不知道該回答什么。他沒注意,自己剛剛定制的黑色皮鞋正巧不巧,踩在了姜晏晏新買的白色絨毛地毯上。
姜晏晏眼神瞄見他的腳印,內心冒出了極大的不耐煩。
“安大叔,你踩著我的暖暖了。”姜晏晏并沒有給他善意的眼神,盡管她知道這件事情和安可沒有多大關系。
整間房間都被她鋪上了厚厚的毛絨毯子,無論是誰,只要進來,就必須要踩上她心愛的毯子。
安可似乎意識到了她的不悅,退了半步,重新站在了門外,目光停留在不慎留下的黑色痕跡上。
“它也叫作暖暖?”安可已經記不清她到底給多少東西取名為暖暖,似乎只要是她喜歡的,甚至是曾經喜歡的東西,她都稱呼之暖暖。
姜晏晏覺得安可大叔今天有些不對勁,居然管起了除鋼琴之外的事情,但是他的不對勁就十分地令姜晏晏本人愉悅。
“我要去學校了,今天是開學的日子。既然今天是你來了,也就說明安大小姐并不打算歸家。”姜晏晏按下鋼琴上方的藍色鬧鐘后置的按鈕,使它在設置的七點五分鬧鈴之前迅速安靜下來。
姜晏晏緩緩放下被束起來的長發,瞬間她感覺到了背后的溫暖感。手指迅速地插進發間,用力地梳下來,幾個呼吸間,本來有些散亂的頭發在手指的作用下迅速整齊。
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撒在暖色的地板上,姜晏晏感覺到自己穿著白色船襪的腳微微地出了點汗。
她這才反應過來,頗有些驚訝,“今天沒開空調?”
安可看了眼手腕,時間還早,距離開學的八點半,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今天可能會下暴雨,安小姐囑咐不要開空調,長時間待在空調房內會得空調病。這段時間小姐你可不能生病。”安可停止了對姜晏晏的單方面囑托,他也看出了她的漫不經心。
“小姐,還有一個小時半左右才開學,您還可以練習一個小時的鋼琴。”安可敲了敲自己手腕上戴著的表,看起來十分地無奈,就好像讓她練琴也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一樣。
姜晏晏聽到這才感覺到自己似乎隱約扳回來一成。“我都高二了,每天早上七點半開始早讀你不清楚嗎?”
“這么說來我現在就得走了呢,不然我可要遲到了。”姜晏晏微微歪了歪頭,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她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抬頭的時候清晰可聽見骨頭里傳來的噼里啪啦的聲音,然后,巨大的酸澀感襲擊了大腦。
姜晏晏都記不得什么時候來的練琴室,就好像,從放假一開始就一直待在這里似的。
令人不高興的酸澀感就這么直白地告訴她,這個事實,她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離開過鋼琴了。
真怕有一天她就這么死在琴室里,怕是那個人,也會覺得榮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