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星夜逢故影，淵寂撫琴心

離開那處幽谷，路淵心中并無多少波瀾。于他而言，驅蜂、解蠱，不過是隨手為之，如同拂去衣角塵埃。那幾位女子眼中的驚艷與熱切，他并非毫無所覺，卻難以在他那歷經萬世輪回、專注于“蝕淵”之道的心湖中，激起太多漣漪。星火之輝，照耀的是自身前路，而非沿途花草。

他繼續西行，目標仍是那傳聞中藏有《九陽真經》的昆侖山脈。并非窺伺此界武功，而是對那能孕育出至陽內力的環境感興趣，或許能助他淬煉星火，鞏固淵壁。

數日后，夜幕低垂，路淵于一處荒廢的古驛站庭院中暫歇。庭院破敗，殘垣斷壁間卻生著一株老梅，枝干虬結，竟在這夜風中綻開著幾朵孤零零的白梅，暗香浮動。

路淵盤膝坐于一段斷裂的石梁上，仰望此界星空。星辰排列與故鄉地球、與星湖皆不相同，浩渺神秘，仿佛隱藏著無盡世界的秘密。他心神沉靜，識海中星火緩緩跳動，與漫天星辰隱隱交感，淬煉著神識，拓展著“淵”之感知。

忽然，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能量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觸動了他的感知。

這波動……并非內力，也非自然靈氣，而是帶著一絲極細微的、空間扭曲后的殘留痕跡！與他通過裂縫支流降臨此界時的感覺，有幾分相似，卻更加微弱，仿佛只是驚鴻一瞥的余韻。

路淵驟然睜開雙眼，眸光如電，掃向波動傳來的方向——驛站外那片黑沉沉的荒原。

有人動用過類似“空間”的力量？還是……有其他“異物”降臨此界？

他身形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石梁上，如同融入夜色，朝著波動來源疾掠而去。

數個起落間，已至數里之外。只見月光下，荒草叢中，一個纖細的身影正在踉蹌奔逃，氣息紊亂，衣裙被荊棘劃破，露出雪膚上道道血痕，顯得狼狽不堪。其身后，兩名黑衣蒙面人，身法詭異，如影隨形，手中彎刀閃爍著淬毒的幽光，顯然是在追殺前方女子。

那女子似乎已筋疲力盡，腳下一個踉蹌，撲倒在地。她掙扎著回頭，露出一張蒼白卻依舊難掩絕色的臉龐，眼中充滿了絕望與不屈。

正是日前在幽谷中，被路淵解去情蠱的那個黃衣女子——阿芷。

路淵眉頭微蹙。竟是她？那絲空間波動，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還是來自追殺者？

不及細想，那兩名黑衣殺手的彎刀已帶著凌厲勁風，劈向阿芷后心！

路淵并非嗜殺之人，但也絕非見死不救的迂腐之輩。他并指如劍，隔空輕點。

嗤！嗤！

兩道凝練至極的星火指力破空而去，后發先至，精準地擊中兩名殺手握刀的手腕！

“啊！”

兩名殺手同時慘叫一聲，只覺手腕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劇痛鉆心，彎刀當啷落地。他們驚駭四顧，卻只見茫茫夜色，不見人影，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寒意。

“什么人？！裝神弄鬼！”一名殺手色厲內荏地喝道。

路淵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阿芷身前，依舊是那身粗布衣，依舊是那平淡的神情。

“滾。”他只說了一個字。

聲音不高，卻如同蘊含著無上威嚴，帶著一絲星火的凈化意志，直接沖擊兩名殺手的心神。

兩名殺手如遭重擊，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大恐怖籠罩全身，仿佛多停留一瞬便會神魂俱滅！他們連狠話都不敢說，驚恐地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速度比來時快了數倍，眨眼間便消失在黑暗中。

阿芷原本已閉目待死，忽覺壓力一松，預期的疼痛并未到來，反而聽到一聲熟悉的“滾”字。她難以置信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張算不上英俊卻讓她這幾日魂牽夢縈、感激涕零的平靜面孔。

“路……路公子？！”阿芷聲音顫抖，帶著劫后余生的驚喜與哽咽，“又是您……救了阿芷……”

她掙扎著想爬起來行禮，卻因力竭和傷勢，又是一陣搖晃。

路淵伸手虛扶一股溫和的星火之力渡入她體內，瞬間穩住了她潰散的氣血，修復著那些皮外傷。肌膚相觸（雖未直接接觸，但力量傳導），阿芷蒼白的臉上瞬間飛起兩抹紅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慌忙低下頭去：“多……多謝公子。”

路淵收回手，目光卻落在她腰間一枚不起眼的、已經出現裂痕的玉佩上。那絲微弱的空間波動，正是從這碎裂的玉佩中散發出來的。

“此物從何而來？”路淵直接問道。

阿芷微微一怔，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腰間玉佩，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低聲道：“這……這是……是那個負心人當初所贈……說是家傳寶物，能護人平安。沒想到……”她語氣苦澀，“除了引來追殺，并未見什么護佑之功。方才危急關頭，它突然發燙碎裂，然后……然后我就感覺好像被推了一下，躲過了致命一擊，再然后公子您就來了……”

路淵了然。這玉佩之中，竟蘊含著一絲極其微弱的空間法則碎片，或許是煉制時偶然所得，能在危急時刻觸發一次短距離的隨機傳送或位移。也正是這絲波動，引來了他的注意。至于追殺，看來是那“負心人”背后的恩怨了。

“此物已廢，無需再留。”路淵淡淡道。那絲空間碎片已然耗盡，玉佩再無價值。

阿芷聞言，毫不猶豫地將那碎裂的玉佩解下，丟棄在地，仿佛丟棄一段不堪的過去。她看向路淵，眼神清澈了許多：“多謝公子再次救命之恩。阿芷……無以為報。”

“順手而已。”路淵轉身便欲離開。他對這女子的恩怨情仇并無興趣。

“公子請留步！”阿芷忽然鼓起勇氣叫道。

路淵停下腳步，并未回頭。

阿芷快步走到他面前，再次盈盈拜下，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紙包裹得極好的、巴掌大小的物件，雙手奉上：“公子大恩，阿芷深知無以回報。此乃妾身家族秘傳的一份古譜，并非武功，而是……琴譜。據說源自上古，艱澀難懂，無人能奏。妾身……妾身見公子非常人，或能解其中之妙。留在妾身身邊也是蒙塵，懇請公子收下，或能……或能聊解公子旅途寂寥。”

她聲音越說越小，臉也越來越紅。贈送琴譜，這理由著實有些蹩腳，更像是一種笨拙的、想要與眼前之人產生一絲聯系的嘗試。

路淵本欲拒絕，他對音律并無研究。但目光掃過那油紙包時，識海中的星火卻微微跳動了一下，似乎對那古譜中蘊含的某種極古老的、與心神韻律相關的意韻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他略一沉吟，伸手接過：“可。”

入手微沉，油紙包內似乎并非普通紙張。

見路淵收下，阿芷眼中頓時煥發出驚喜的光彩，仿佛得到了莫大的獎勵：“多謝公子不棄！”

路淵不再多言，點了點頭，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阿芷獨自站在荒原月光下，望著路淵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動彈。手中仿佛還殘留著接過古譜時，他指尖那似有若無的溫度。良久，她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中卻不再全是哀怨，而是多了一絲莫名的悵惘與希冀。

遠處，路淵于一座山巔停下，打開那油紙包。里面并非紙質書卷，而是幾片不知何種獸皮制成的薄片，上面用極其古老的朱砂符文記載著一些奇怪的音節和圖案，散發著一股蒼涼悠遠的氣息。

他嘗試以神念感知。

轟！

一股浩瀚、復雜、直指人心、引動天地韻律的意韻猛地沖入他的識海！那并非殺伐之力，卻比任何武功都要深奧！仿佛在闡述宇宙呼吸、星辰運轉、人心起伏的至理！

路淵識海中的星火驟然亮起，與這股意韻激烈碰撞、交融！

他悶哼一聲，連忙收斂神念，將那獸皮合上。眼中卻閃過一抹驚異之色。

“好奇特的琴譜……竟能引動星火與淵壁共鳴？此物絕非尋常！”

他小心地將獸皮收好。或許，閑暇時研習一番，對穩固心神、錘煉星火、甚至更深層次地理解“蝕淵”之道，都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至于贈譜之人……

路淵望向遠方夜色，目光依舊平靜深邃。

不過是大道途中，一點微弱的星火回響罷了。

他的身影再次融入夜色，向著昆侖方向，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