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淵落江湖，北冥初驚

冰冷的死寂，如同億萬根鋼針，刺透肌膚，鉆入骨髓，更欲凍結(jié)神魂。路淵感覺自己在下沉，不斷下沉，周遭是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墨色深淵，沒有光，沒有聲音，甚至連時間的概念都變得模糊。唯有識海中那一點黃豆大小的星火，以及周身經(jīng)脈構(gòu)成的“淵壁”自發(fā)運轉(zhuǎn)，散發(fā)出微弱的混沌光暈，頑強地抵御著這萬界之“寂”的侵蝕。

“蝕淵”之力瘋狂運轉(zhuǎn)，貪婪地吞噬著周圍那精純卻致命的死寂能量，轉(zhuǎn)化為一絲絲精純的“寂滅”真性，融入星火之中，成為其燃燒的燃料。但這轉(zhuǎn)化速度，遠遠跟不上那無孔不入的侵蝕之力。淵壁劇烈震顫，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就在路淵感覺意識即將被徹底凍結(jié)、同化于此地時——

下方那絕對的黑暗深處，突然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吸力！這吸力并非來自止淵本身，而是帶著一種……空間的扭曲感！

緊接著，一點極其細微的、不斷旋轉(zhuǎn)的光亮驟然出現(xiàn)！那光亮的背后，隱約傳來浪潮拍岸、狂風(fēng)呼嘯之聲！更有一種與止淵死寂截然不同的、充滿了紛亂生機與各種微弱能量波動的氣息！

是裂縫支流的出口？！

路淵精神一振，不假思索地催動全部力量，向著那點光亮奮力“游”去！

越靠近，那吸力越大，那光亮背后的景象也越發(fā)清晰——那似乎是一片波濤洶涌的漆黑海面，狂風(fēng)卷著暴雨，電閃雷鳴！而光亮本身，則是一個不斷扭曲旋轉(zhuǎn)的漩渦！一個位于海面上的、極其不穩(wěn)定的空間裂隙！

“就是現(xiàn)在！”

路淵用盡最后力氣，猛地沖入了那光亮漩渦之中！

天旋地轉(zhuǎn)！空間扭曲的劇烈撕扯感傳來，遠比之前任何一次穿越都要強烈！路淵只覺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

咸腥的海風(fēng)，夾雜著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臉上。

劇痛從全身各處傳來，仿佛每一寸骨頭都斷了，每一絲肌肉都撕裂了。冰冷的海水不斷涌入口鼻，帶來窒息的感覺。

路淵猛地咳嗽著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漂浮在冰冷的海水中，隨著洶涌的波濤起伏。天空烏云密布，暴雨如注，電蛇在云層間穿梭，雷鳴震耳欲聾。

他強忍著劇痛，催動體內(nèi)那微弱卻頑強的星火。溫暖的力量流遍全身，快速修復(fù)著受損的軀體，驅(qū)散著寒意。足底涌泉穴沉凝之力自發(fā)運轉(zhuǎn)，讓他即便在驚濤駭浪中也能保持平衡，不至于沉沒。雙眸在雷光閃爍間，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這是一片陌生的海域，絕非星湖。周圍的天地元氣（他感知中的法則之力）也變得稀薄而雜亂，與星湖那濃郁純凈的星辰之力截然不同，更帶著一種……煙火人間的紛雜意味。

“這里……便是裂縫支流通往的世界？”路淵心中凜然，努力回憶著釣世翁的叮囑——萬界之中，隨機漂流。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強烈的能量波動和打斗聲順著風(fēng)浪傳來！

路淵凝目望去，只見遠處海面上，一艘巨大的樓船正在風(fēng)雨中劇烈搖晃，船體似乎已經(jīng)受損。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樓船上方，兩道身影正在以驚人的速度交錯碰撞！

其中一人，身形飄忽如鬼魅，出手陰柔狠辣，掌力帶著一股能吸噬他人力量的詭異特性，周身氣息幽深難測，竟讓路淵體內(nèi)的“蝕淵”之力都微微躁動，生出一種“同類”般的感應(yīng)！但仔細感知，又截然不同，那人的力量更偏向于“掠奪”與“陰寒”，而非“蝕淵”的“吞噬”與“衍化”。

另一人，則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番僧，面容猙獰，手持一柄巨大的金鈸，揮舞間風(fēng)雷之聲大作，剛猛霸道，力量性質(zhì)至陽至剛，與那陰柔身影截然相反。

二人的武功路數(shù)，皆是路淵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其運用的能量層次和對力量的精妙操控，竟讓他不敢小覷！

“這方世界的武者，竟有如此手段？”路淵暗暗心驚，同時更加收斂氣息，默默觀察。他初來乍到，傷勢未愈，星火初燃，不宜卷入陌生強者的爭斗。

然而，世事往往不遂人愿。

那二人的打斗越發(fā)激烈，陰柔老者似乎漸漸不敵番僧的剛猛功夫，被一記重擊震得倒飛而出，好巧不巧，正是朝著路淵漂浮的方向砸落下來！

人未至，那股陰寒吸噬的掌力余波已然籠罩而下！海水仿佛都要被凍結(jié)、抽干！

路淵眉頭一皺，他不想惹事，但事到臨頭，也絕無任人宰割的道理！更何況，對方那吸噬之力，竟隱隱引動他體內(nèi)“蝕淵”之力的反擊本能！

“哼！”

路淵冷哼一聲，甚至無需刻意調(diào)動，周身“淵壁”自發(fā)亮起微光，那灰蒙蒙中帶著星點的混沌光暈一閃而逝！

噗！

陰柔老者的掌力余波撞上這層光暈，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吞噬、分解得無影無蹤！連帶著老者倒飛的身形都微微一滯，臉上露出極度驚愕的神情，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修煉的“化功大法”乃至更高層次的“北冥神功”，無往而不利，專能化人內(nèi)力，吸人功力，為何對此人毫無作用？反而自己的掌力如同被對方吞吃了？！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身后那番僧的追擊已到！巨大的金鈸帶著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砸向老者后心！

老者驚駭之下，強行扭轉(zhuǎn)身形，堪堪避過要害，卻被金鈸邊緣掃中肩頭，頓時鮮血狂噴，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砸入海中，氣息瞬間萎靡下去。

那番僧一擊得手，也不追擊，只是手持金鈸，驚疑不定地看向海水中僅僅露出一個頭、臉色蒼白卻眼神平靜的路淵。

剛才那一下，他雖然主要目標是那星宿老怪，但也清晰感覺到自己部分剛猛掌力在靠近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年輕人時，竟也詭異消失了少許！

此人是誰？何時出現(xiàn)？用的又是何種古怪功夫？竟能同時無視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和自己的掌力？

番僧乃吐蕃國師鳩摩智，見識廣博，卻從未聽聞世間有如此奇功！

路淵也在打量著番僧，心中評估著對方的實力。剛猛霸道，力量凝練，比之星湖中的一些星骸恐也不遑多讓，只是運用方式更為直接粗糙。

三人之間，氣氛一時詭異得凝固了。只有風(fēng)雨聲、浪濤聲和遠處樓船上隱約傳來的驚呼聲。

丁春秋從海水中掙扎起來，臉色慘白，肩頭血肉模糊，他死死盯著路淵，眼中充滿了驚疑、貪婪和一絲恐懼。他的化功大法竟然失效了？！此人身懷異寶？還是修煉了更厲害的吸功功法？

鳩摩智同樣心思電轉(zhuǎn)，他此番追殺丁春秋，是為了其手中的“神木王鼎”和逍遙派武學(xué)奧秘，突然冒出個深不可測的年輕人，局面頓時復(fù)雜起來。

路淵感受著兩人毫不掩飾的打量和隱隱的敵意，心中暗嘆一聲麻煩。他本想悄悄探查此界，沒想到一來就卷入了是非。

他緩緩從海水中站起，周身海水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排開。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那股歷經(jīng)寂滅洗禮、星火初燃后的沉凝氣質(zhì)，卻讓鳩摩智和丁春秋這等高手也不敢小覷。

“在下路淵，無意途經(jīng)此地，并非二位仇敵，亦不欲插手二位恩怨。”路淵拱了拱手，嘗試用此界語言開口，聲音平靜，卻自帶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方才情急自保，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鳩摩智與丁春秋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不定。

此人言語古怪，衣著奇特（還是星湖村的粗布衣），功力深不可測又詭異莫名，突然出現(xiàn)在這茫茫大海風(fēng)暴之中，絕非尋常！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之際——

遠處那艘破損的樓船上，突然傳來一聲清越焦急的長嘯，一道灰色身影如大鳥般掠出，朝著這邊疾馳而來，人未至，聲先到：

“何方高人駕臨？在下蘇星河，懇請高人出手，助我誅殺師門叛徒丁春秋！逍遙派上下，感激不盡！”

路淵聞言，眉頭微挑。

逍遙派？師門叛徒？

看來，這方世界的江湖恩怨，已然找上門來了。

而他這來自異世的“蝕淵”，似乎注定無法平靜地開始他的萬界之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