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急忙去開門。

小貴一個激靈鉆了進來，一臉興奮：“六哥，前不久您讓我們哥幾個找找靠譜的弟兄加入，我托人從老家找來了兩人，您見見？”

林嘯聞言眼睛一亮，問道：“人呢？在哪？”

小貴透著機警應道：“在外頭小旅館呢，三條街外，地方僻靜，保證干凈，沒得到您同意，我不敢把人直接往這帶。”

林嘯很滿意，毫不吝嗇給了對方一頓稱贊。

幾個弟兄雖然都是市井出身，可近朱者赤，如今越來越有辦大事的沉穩和警覺了。

“先說說兩人什么情況？”林嘯問道，瘦猴也豎起耳朵，很感興趣。

小貴抿了口水，興奮道：“這兩人是爺孫，老的叫尤峰，是我老家蹩腳醫生，人稱‘藥老’，小的叫尤俊，老家都叫他‘黑娃’。”

林嘯擰了擰眉，問道：“什么本事？”

“藥老懂醫術…呃…路子有點野，但稀奇古怪的方子懂得特別多。”

小貴笑了，解釋道：“黑娃嘛…算是買大送小吧，這小子有點邪性，老家的人都不喜歡他，說他有病，成天和猴子混一起，這小子呢，父母早年是馬戲團的，他從小和猴子混一起…父母意外死后才跟了藥老，他卻說他能聽懂猴子說話，跟猴子是兄弟。”

聽完小貴的話，瘦猴眼睛突然瞪大，不滿看著小貴。

小貴嘴角抽動，嘿嘿傻笑，撓了撓頭：“猴子，我說的猴子不是你這只‘猴子’，是真猴。”

“去你丫的。”

瘦猴啐了一口，扭頭看向林嘯嘟囔道：“六哥，一個老不死帶著個小神經，他們能做什么？打不得，還浪費米飯，貴子這事辦得……”

他沒往下說，但意思很明顯。

這事辦得不敞亮。

小貴聞言宛若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興致勃勃沒了，還紅著臉有些尷尬。

“六哥…若…若是您看不上，我給兩人一筆盤纏，打發走？”小貴支支吾吾有些難為情。

“咚！”

清脆的腦瓜崩響起，瘦猴捂著頭，一頭霧水。

“貴子，別聽這猴子亂說。”

林嘯笑道：“梁山好漢一百零八人，也不見得誰都能打，你這兩人帶得妙，我正好有大用。”

“真的？”小貴驟然被夸，臉都笑開了花。

“人怎么樣？底細摸清了嗎？”林嘯問。

小貴拍著胸脯：“六哥放心，藥老那老家伙，是我老家鎮上有名的‘鬼手郎中’，從小看著他給人瞧病，路子野得很…黑娃那小子雖然有點怪，但心眼實誠，絕對靠得住，都是苦哈哈出身，底子干凈，跟咱們一樣。”

“好！”

林嘯應了一聲，臉上掛起凝重神色，道：“咱做兄弟的，首先得夠義氣，臭味相投，其次才是本事。”

“六哥您放心吧，我和藥老頭還算熟，靠譜，保證和咱一樣臭。”

小貴嬉皮笑臉地保證，卻被旁邊的瘦猴捶了一拳肩膀。

“你特么才臭。”

小貴揉著肩膀，不服氣地嚷嚷：“艸，六哥說了，要臭味相投。”

“滾蛋，我都聽出那是說辭，就你不懂……”

林嘯看著他們打鬧，緊繃的神經也稍稍放松了些，嘴角微揚：“行了，別鬧了，事不宜遲，跟我去會會這兩位新朋友。”

三人不再耽擱。

林嘯給里間熟睡的柳小蝶留了張字條壓在早餐碗下，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安全屋。

……

福來旅館，二樓一間簡陋客房。

小貴敲響了二樓盡頭一間客房的房門，三長一短，是約定好的暗號。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條縫，露出一雙滴溜溜亂轉、透著精明和警惕的小眼睛。

看到門外的小貴，以及他身后氣質沉穩的林嘯和精干的瘦猴，那雙眼睛的主人立刻堆滿了諂媚的笑容，迅速拉開了門。

“哎喲！貴哥回來了，快請進請進…”一個矮小干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藥老約莫五十多歲，穿著一身油漬麻花、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破舊長衫。

尖嘴猴腮，臉上皺紋深刻，像風干的橘子皮。

他背著一個鼓鼓囊囊、散發著淡淡草藥味的褡褳，整個人透著股市儈的精明和常年混跡底層的狡黠。

他一邊熱情地招呼，一邊小眼睛飛快地掃視著林嘯和瘦猴。

尤其是林嘯，那目光仿佛在評估一件貨物的價值。

房間很小，只有一張破木床和一張掉漆的桌子。

在房間角落里，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年正蹲在地上。

他身材單薄，皮膚黝黑，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粗布衣服，頭發亂糟糟的。

他懷里緊緊抱著一只毛色棕黃、同樣有些臟兮兮的猴子。

猴子很安靜，只是警惕地看著進來的陌生人。

少年則低著頭，眼神有些呆滯木然，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進來的人毫無反應。

“藥老，黑娃，這位就是我跟你們提起的六哥。”小貴連忙介紹，語氣帶著恭敬。

藥老聞言，臉上的諂媚笑容更盛，腰彎得更低了，搓著手上前：“哎喲喲，這位就是六爺，小老兒藥老，久仰六爺大名，如雷貫耳啊，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他那夸張的奉承話張嘴就來，熟練無比。

林嘯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地掃過藥老，最終落在角落里的黑娃和他懷里的猴子身上。

黑娃似乎感覺到了注視，微微抬起頭，眼神依舊木然，但抱猴子的手臂收得更緊了。

“藥老不必拘禮，你歲數大，就喊我小六子吧。”

林嘯開口，聲音平穩，“黑娃和他們一樣喊我六哥，小貴信得過你們，我自然也信，以后就是自家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是是是，六哥仁義，小老兒和黑娃以后就跟著六哥您混了，上刀山下油鍋，絕不含糊。”

藥老拍著胸脯保證，唾沫星子橫飛。

雖然林嘯讓他改口，可他也不敢妄自尊大。

這次林嘯沒糾正，他的目光再次回到藥老身上，切入正題，聲音壓得很低：“藥老，聽說你精通偏方，我問你，有沒有一種藥…能讓男人…嗯，變得特別厲害，像吃了十全大補湯，但…如果吃多了，或者藥性太猛，會讓人…一直停不下來，直到…把自己活活累死、掏空那種？”

藥老那雙小眼睛瞬間爆發出精光，興奮地搓著手，嘿嘿低笑起來，聲音也壓得極低：“六哥您真是問對人了，這玩意兒，江湖人稱‘金槍散’。”

“小老兒祖上還真傳下這方子，用幾味虎狼之藥配伍，尤其是主藥‘過山龍’，藥性霸道絕倫，用好了是神藥，用多了…嘿嘿嘿，那就是閻王爺的催命符，保管讓人不知疲倦，直到燈枯油盡，至于死因，仵作都驗不出問題。”

林嘯眼中寒光一閃：“好，我需要這個，越快越好。”

“包在小老兒身上。”藥老拍著胸脯，“褡褳里就有幾味現成的，缺的我去附近藥鋪轉轉，天黑前就能給您配出來。”

林嘯滿意地點點頭，目光轉向角落：“黑娃。”

黑娃身體微微一顫，抬起頭，眼神依舊有些空洞。

“你喜歡猴子？”林嘯問。

“嗯。”黑娃的聲音干澀，但很清晰，“它們…是朋友，黑子懂我。”

他懷里的猴子輕輕嗚咽一聲，靈動的眼睛直勾勾注視著林嘯，仿佛能聽懂人話。

“很好。”林嘯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目光與黑娃平視，“我有個想法，我想弄一個猴場，不是養耍馬戲的，是養來當兄弟、當幫手的。”

“我需要很多很多像黑子這樣聰明、忠誠、能看家護院，甚至…能幫我們打架的猴子，你愿不愿意幫我？做這些猴子的頭兒？讓它們都聽你的？我保證，沒人會欺負它們。”

黑娃木然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熾熱的光芒。

那是一種被理解、被需要、找到了歸宿的光芒。

他抱緊了懷里的黑子，半信半疑詢問：“真的？”

“真的，絕無虛言。”

“不欺負不打它們？”

“不打，誰特么敢打，你讓猴子打他。”

“好，我愿意，我能讓它們都聽話，誰敢欺負它們，我就讓猴子揍誰。”黑娃開心得差點跳起來。

看著眼前這一老一少，聽著藥老對毒藥的自信描述和黑娃對猴子的赤誠誓言，林嘯心中的計劃越發清晰。

藥老的“金槍奪命散”是針對李扒皮的致命毒計。

黑娃和他的“戰猴軍團”，則是未來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奇兵。

他自信，任誰也沒想到他會在這簡陋的福來旅館房間里，安了這么兩個意想不到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