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還行?！?

林嘯低聲自語，迅速檢查了門窗。

窗戶是舊式的木格窗，糊著泛黃的報紙，外面裝著簡陋的鐵柵欄。

后窗對著狹窄的弄堂夾縫，推開一條縫，能看到隔壁同樣結構小樓的后墻。

距離很近，中間僅隔一條不足三尺的陰溝。

他用力推了推墻壁，木板發出沉悶的響聲，顯然并不十分堅固。

這個結構可以利用。

他剛把隨身的小包袱放下，門外就傳來約定的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林嘯閃身門后，低聲問：“誰？”

“六哥，是我們。”門外傳來瘦猴壓低的聲音。

門開，瘦猴和大壯閃身進來，迅速關上門。

兩人臉上都帶著一絲完成任務后的疲憊和緊張，瘦猴的褲腳還濕漉漉的，沾著泥點。

“六哥，都辦妥了?！笔莺锎丝跉猓曇粲行┌l干。

“坐下說?！绷謬[指了指長凳，自己則靠墻站著，目光銳利地掃過兩人，“從頭到尾，仔細說一遍，任何細節都不能漏?！?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吭哧吭哧總算把事情講清楚。

無非是裝上麻袋墊滿石塊直接沉江。

林嘯面無表情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路上有沒有遇到巡警？或者感覺被人盯上？”

“沒有?！笔莺锖芸隙?，“我們專挑最黑最窄的小路走，繞了好大一圈才到蘇州河，黑燈瞎火的，鬼影都沒半個。”

“麻袋、繩子、磚頭，都處理干凈了？”林嘯追問。

“磚頭是河里撿的，繩子扔河里了，麻袋……也一起沉下去了?！笔莺锘卮稹?

林嘯沉默了片刻，仔細咀嚼著兩人的描述，確認沒有明顯的紕漏。

在這個沒有監控、人口流動極大的年代，一個無根無底的混子失蹤，查都沒法查。

哪怕泥鰍會聯想到他們，可他躲的本就不是這些人。

只要不留下直接證據就好。

至于上海灘的地痞流氓，瞅一眼都能干一架，斗毆根本不需要理由。

“干得不錯。”

林嘯終于點了點頭，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絲，“但這事還沒完，泥鰍那邊丟了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他站起身，走到那堆石灰袋旁，拍了拍：“現在先把這里布置起來，這里是我們的安全屋，也是最后一道防線，天亮就對付劉明輝和露西……”

林嘯開始部署，語氣不容置疑。

“瘦猴，你和大壯把秀蘭給的大方布吊在屋頂撐起來，把石灰藏在里頭，用繩子系好。”

“這玩意兒進了眼睛，比辣椒粉還厲害?！?

“若有人敢來，我們只要一拉，保管他有來無回?！?

“大壯，你找些結實的木條，把門和窗子從里面再加一道閂，特別是后窗！”

他指著后窗，繼續指揮大壯：“找根粗麻繩，一頭系在窗框上，另一頭繞過房梁，垂到里屋床頭，窗戶一動，繩子就繃緊，我們睡覺都能感覺到。”

他又看了看薄薄的木板墻，“想辦法在墻上靠近后窗的位置，悄悄弄松幾塊活動的木板，能快速拆開鉆過去那種，萬一前門被堵死，后窗就是生路，直接翻到隔壁，從隔壁的后門跑?！?

“桌子底下、門后、還有我床頭，各藏一把鋒利的匕首。”

林嘯從包袱里拿出兩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交給他們。

“前后窗糊的報紙，在不起眼的角落戳幾個小洞，方便觀察外面弄堂的情況?！?

他指著里屋，“包袱里還有一小捆繩子，系在里屋床腳，必要的時候，可以從后窗垂下去，雖然不高，但能快速落地?！?

“布置完，把所有工具痕跡都清理干凈，撒點灰塵蓋住新的鑿痕?！?

“這里看起來要像一個普通的、有點破敗的落腳點，不能像戰場。”

瘦猴和大壯聽得連連點頭，對林嘯的周密布置佩服得五體投地。

兩人立刻動手。

布置石灰粉陷阱，加固門窗、設置警報繩、布置逃生通道……

忙活了近兩個多小時，安全屋總算初具雛形。

雖然簡陋，但處處透著謹慎和殺機。

看著布置好的陷阱和退路，林嘯心中稍定。

“好了，今晚都警醒點?！?

林嘯吩咐道，“明天一早，瘦猴拿著草編螞蚱去把柳小蝶帶來這里，記住要避開所有人眼線，帶她走后門進來?！?

“明白，六哥！”瘦猴拍著胸脯保證。

“大壯，”林嘯轉向魁梧的漢子，“你明天去找李秀蘭。”

“六哥，找秀蘭啥事？”大壯有點摸不著頭腦。

林嘯沉聲道：“你一個大男人不方便，讓她幫忙買些姑娘用的東西?！?

“??？姑娘用的東西？啥玩意？”大壯有些懵。

“你別管啥，把紙條給秀蘭就好?！?

他早有準備，直接把紙條遞給大壯，交代道：“你只要告訴秀蘭，買新的或者成色好的二手貨也行，但一定要快，而且要全?！?

清單上密密麻麻全是女子化妝品。

比如花露水、雪花膏、鴨蛋粉、畫眉的黛石、胭脂膏、口紅、凡士林、頭油……

還有女人穿的旗袍，內衣褲，上衣裙子、鞋子和一些小鏡子、梳子、手帕、女士坤包等等。

最重要的是林嘯交代李秀蘭偷偷給他們幾個一人縫制一件黃牛皮里襯。

黃牛皮韌性極強，擋不住子彈，但若不刻意，一般刀砍不進去。

他要給自己做一件“軟猬甲”。

多一分心思，就多一份安全。

大壯把紙張寶貝似的藏進褲襠里，卻一點不想看。

那一大串歪七扭八蝌蚪似的文字，會讓他腦殼疼。

文字認識他，他不認識字。

“六哥，這…這么多？都是給柳姑娘的？這得花不少錢啊…”大壯有些心疼。

“錢不是問題，關鍵是快和隱蔽?！?

林嘯強調，“告訴秀蘭，嘴巴嚴實點，東西買齊了，用包袱皮裹好，別讓人看出來是什么，直接送到這里來。”

“是，六哥，我明天一早就去。”大壯雖然不明白林嘯要做什么，但對他的命令毫無疑義。

安排妥當，林嘯看著小屋，眼神幽深。

安全屋有了，退路在布置，反擊的武器也藏好了。

現在，他要把柳小蝶打造成另一個絕地求生的“武器”。

“好了，現在睡覺?！?

林嘯吹熄了油燈，囑咐道：“今夜比較特殊，咱哥仨輪流守夜，雖然水蛭幫一時半會不會找到我們，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好！”兩人毫無異義。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弄堂深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

黑暗中，林嘯的感官提升到極致，傾聽著屋內屋外任何一絲不尋常的響動。

很快的，瘦猴和大壯在里屋地鋪上發出輕微的鼾聲。

而林嘯卻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等待著黎明，也警惕著可能隨時降臨的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