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光之晝
- 全球停電我卡華夏BUG
- 花海戀楓雪
- 2345字
- 2025-07-21 13:59:53
林淵站在鐘樓最頂層,風從破窗灌進來,帶著鐵銹與塵埃的味道,像一條濕冷的舌頭舔過他的耳廓。他攥著那支半截蠟燭,手心被蠟油燙出細小的泡,卻舍不得松手。打火機在指間顫抖,銅殼上刻著模糊的“上?!倍?,是父親年輕時出差帶回來的紀念品。林淵記得父親曾把它別在鑰匙串上,說“火就是男人的膽”。后來父親走了,鑰匙串斷了,只剩下這枚孤零零的打火機滾進抽屜角落,像被丟棄的勇氣。
此刻,勇氣重新被攥在掌心,卻輕得可憐。
鐘樓里黑得沒有一絲雜質,連自己的呼吸都看不見。林淵只能聽見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像有人在胸腔里敲喪鐘。他閉上眼,黑暗便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仿佛要把他壓成一張薄薄的影子。他想起母親病房里那臺心電監護儀,屏幕上的綠線微弱地起伏,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和死神拔河。現在,那根綠線成了他掌心的蠟燭芯,潮濕、脆弱,隨時會斷。
咔噠——
打火機齒輪擦出第一粒火星,在瞳孔里炸開一粒橘紅,又迅速熄滅。
第二下,第三下……火星像瀕死的螢火蟲,撲閃著翅膀,卻飛不起來。林淵的拇指被齒輪磨得生疼,冷汗順著腕骨滑進袖口,冰涼。他忽然想起母親最后一次清醒地對他笑,是在醫院走廊,她說:“淵兒,別怕黑,黑到頭就亮了?!蹦菚r他以為只是一句安慰,如今卻像一句讖語。
第四下,火星終于濺到燭芯。
噗——
火苗竄起半寸,照亮他干裂的唇角,也照亮面前斑駁的鐘樓。墻壁爬滿藤蔓般的裂痕,鐵梯銹得發紅,像一柄柄倒插的劍。鐘擺垂在頭頂,粗麻繩早已腐朽,只剩幾根纖維倔強地吊著沉重的銅舌。林淵抬頭,發現鐘面上沒有數字,只有一圈圈凹陷的刻度,像被歲月啃噬的骨。最中央,是一滴凝固的血,黑得發亮。
系統提示在視網膜上浮現,幽綠得刺眼:
【副本倒計時:00:09:47】
【提示:燭火一旦熄滅,視為任務失敗,綁定對象將失去自主呼吸?!?
林淵的喉嚨發緊。他明白,自己手里這截蠟燭,是母親下一次心跳的抵押。
他深吸一口氣,風趁機灌進肺里,冷得他打了個哆嗦?;鹈缁瘟嘶危对趬ι系挠白痈で?,像一張掙扎的臉。他用手攏住火焰,掌心被燙出一串細小的水泡,卻不敢松。疼痛讓他清醒,清醒讓他記起更多細節——
父親下葬那天,母親沒哭,只是攥著這枚打火機,在火盆前站了整整一夜。
他十六歲第一次打架,母親用這塊燭臺(后來被熔成了半截蠟燭)給他上藥,說“疼就咬它,別咬自己”。
二十一歲,母親把存折塞進他手里,密碼是他的生日,卻在他轉身時偷偷抹淚。
如今,他二十七歲,母親昏迷,城市停電,世界像被拔掉插頭的音箱,他卻要用這半截蠟燭,去換她一口氣。
鐘樓突然晃動。
不是地震,而是黑暗本身在蠕動。墻壁上的裂痕像活過來,一點點蔓延,發出細微的“喀啦”聲。林淵抬頭,看見鐘面上的那滴血開始流動,順著刻度凹槽緩緩爬行,像一條細小的蛇。每爬一格,燭火便矮一分。
系統提示再次彈出:
【黑暗侵蝕中,燭火高度=剩余時間?!?
林淵的瞳孔縮成針尖。他環顧四周,鐘樓內部比他想象的更小,像一口豎直的棺材。唯一的出口是鐵梯,可梯子盡頭是更濃的黑,像一張等著吞噬的嘴。
他忽然明白,要保住燭火,就必須讓它“看見”更多可燃物。
可鐘樓里除了腐朽的木頭,就只有——那口銅鐘。
銅鐘表面布滿銅綠,縫隙里卻隱約透出暗紅,像銹死的血管。林淵伸手觸碰,指尖立刻被燙出一道白痕。
熱?
他湊近,聞到一股淡淡的松脂味。
——鐘體內部,竟然封存著凝固的松脂,或許是百年前的工匠為防銹而灌入。如今,松脂成了最好的燃料。
林淵用燭火烤化一小塊銅綠,露出里面琥珀色的松脂,火苗立刻“舔”上去,發出“噼啪”的輕響?;鸸怏E亮,照亮他眼底布滿血絲的決絕。
系統倒計時跳到00:07:12。
燭火穩住了,甚至長高了一寸。
林淵卻不敢停。他沿著鐘體邊緣一點點烤化銅綠,松脂像融化的金線,順著銅鐘溝壑流淌,被火焰貪婪地吸吮。鐘樓里的溫度開始上升,冰霜般的黑暗被逼退,露出更多細節——
鐵梯背后,刻著一行小字:
“若有一天光熄了,請記住,火從來不在燭上,而在看燭的人眼里?!?
林淵愣住。
那是父親的筆跡。
他十六歲那年,父親在鐘樓維修時偷偷刻下的。父親走后,鐘樓荒廢,這行字被銅綠覆蓋,直到今天才重見天日。
林淵的指尖撫過那些凹陷的筆畫,像撫過父親粗糙的掌紋。
火苗忽地一跳,松脂燃燒的香氣彌漫開來,帶著松針與陽光的幻覺。
倒計時00:04:00。
黑暗開始反撲。
墻壁裂痕滲出黑色黏液,像瀝青,又像凝固的血。它們爬上銅鐘,試圖撲滅火焰。林淵脫下外套,用衣角蘸著尚未凝固的松脂,點燃,做成簡易火把?;鹧妗稗Z”地竄起,照亮他通紅的眼睛。
他高舉火把,沿著鐵梯向上爬。每一步,樓板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隨時會塌陷。黑暗在他腳下追趕,像一條無聲的巨蟒。
鐵梯盡頭,是一扇銹死的鐵門。
門上掛著一把鎖,鎖孔里塞著半截鑰匙——正是他口袋里那把刻著“淵”字的打火機。
林淵把打火機插進鎖孔,轉動。
咔噠。
鐵門開了。
門后,是鐘樓最頂層,四面透風,烏云壓頂,沒有月亮,卻有一道極細的裂縫,從地平線一直劈到天空,像有人用指甲劃開墨汁,露出背后幽深的綠。
裂縫里,隱約可見一座城市的剪影——高樓、車流、霓虹……那是現實世界,卻像隔了一層毛玻璃,遙遠得不可觸碰。
系統提示最后一次彈出:
【請將火把投入裂縫,完成“點燃最后一盞燈”。】
林淵卻猶豫了。
火把一旦離手,鐘樓將重新陷入黑暗,而他也將被強制送回。
可裂縫另一端的現實世界,母親的心跳,正在等他。
他想起母親指尖的血珠,想起她那句“別怕”,想起父親刻在銅鐘上的字。
火從來不在燭上。
而在看燭的人眼里。
林淵笑了,笑得眼角綻開細小的紋路。
他高舉火把,像舉著整個童年的光,用力擲向裂縫。
火焰劃破黑暗,像一顆逆行而上的流星。
裂縫轟然合攏,黑暗崩塌,鐘樓在身后碎成齏粉。
失重感襲來。
林淵閉上眼,聽見母親的心跳,隔著遙遠的時空,與他同步。
咚、咚、咚。
再睜眼時,他跪在自家客廳,母親的手正輕輕撫過他的發頂。
燭火已熄,卻有一?;鹦?,在他眼底,長久地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