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陸時指向遠(yuǎn)處正被護(hù)士照看的方向，“就在那兒。”

順著他的手望去，蘇晚猛然起身，也顧不得自己還虛弱，就踉蹌跑過去，把蘇淺淺緊緊摟進(jìn)懷里，不停拍著妹妹后背安慰：“別怕，都沒事了……姐姐陪你……”

醫(yī)務(wù)人員輕聲解釋：“兩個孩子只是吸入一些煙塵，沒有明顯外傷，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復(fù)。”

聽到這話，周圍人的神經(jīng)也終于放松下來，有人遞水，有人幫忙蓋毯子，還有鄰居悄悄勸慰幾句，全都圍繞姐妹倆打轉(zhuǎn)兒，看得出來大家是真心疼惜這個家庭的不幸遭遇。

陸時默默站在一旁，看著姐妹倆相擁而泣。

忽然感覺袖口被拉了一下，他低頭，就見那個剛剛獲救的小姑娘睜大眼睛盯著自己，小聲叫道：

“哥哥，謝謝你……”

聲音軟軟糯糯，說完還露出一個甜甜的小酒窩，讓人忍不住想揉揉她腦袋瓜子解解乏似的——

他伸手摸了摸蘇淺淺亂蓬蓬的短發(fā)，無奈笑道：“以后可不能再嚇唬姐姐啦，你要勇敢一點(diǎn)。”

女孩重重點(diǎn)頭，兩只胳膊環(huán)住姐姐腰間，更加依賴地往懷里鉆了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真正安全感一樣。

這一幕落入蘇晚眼中，她鼻尖微酸，又想到之前那些日子，如果不是因?yàn)殛憰r常常偷偷幫襯，自家飯桌上的菜可能早就斷頓。

如果不是有人送來的玩具和故事書，也許妹妹根本不會這么容易開心起來，每天還能笑出那么燦爛的牙齒……

其實(shí)，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注意到了這個男孩。

所以，高三的時候，她才鼓足勇氣寫下那封信，把所有喜歡與感謝藏進(jìn)《百年孤獨(dú)》扉頁，只為告訴對方一句：

謝謝你曾經(jīng)出現(xiàn)。

然而現(xiàn)在，看見熊熊烈火燒毀家的模樣，再看看懷里哭花妝容卻平安無恙的妹妹，

她只能更用力抱緊對方，用盡全世界僅存的一點(diǎn)力氣保護(hù)好唯一重要的人，

哪怕未來再苦再難，也絕不會松開半分。

夜風(fēng)吹過，帶來一絲焦糊的余燼。

陸時抬頭，看向那棟只剩下漆黑框架的居民樓。

他收回視線，落在蘇晚身上，輕聲問道：

“以后……你們住哪兒？”

蘇晚下意識咬住了嘴唇，臉色煞白一片，目光茫然地掃過四周。

鄰居們也是自顧不暇，這里的住戶，誰家又不困難呢？斷沒有余力再收留她們姐妹。

她想不出任何地方可去。

看到她眼底的無助與為難，陸時心里嘆了口氣。

“那個……如果不嫌棄的話。”

他頓了頓，組織著語言，盡量讓自己的提議聽起來不那么唐突。

“我們好歹是同學(xué)，互相幫忙也是應(yīng)該的。”

“我家是開餐館的。”

“我爸媽最近去外地談生意，基本不回來。”

“空房間多的是。”

他撓了撓頭，語氣帶著幾分試探：“要不……先去我那兒湊合一下？”

蘇晚猛地抬頭看他，眼神里滿是錯愕。

她想拒絕，可現(xiàn)實(shí)卻讓她說不出一個“不”字。

再想到陸時的人品，那個會偷偷給自己妹妹塞包子和書本的少年。

最終，她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細(xì)若蚊蚋：“……麻煩你了。”

“不麻煩。”

陸時松了口氣，轉(zhuǎn)身便帶著蘇晚和蘇淺淺離開了這片喧囂之地。

陸家的餐館就在不遠(yuǎn)處，走了十幾分鐘便到了。

站在干凈明亮的兩層小樓前，蘇晚抱著妹妹，腳步卻遲疑了，有些不敢踏進(jìn)去。

這里和她那個逼仄破舊的家，簡直是兩個世界。

“愣著干嘛，進(jìn)來啊。”

陸時已經(jīng)打開門，回頭沖她笑了笑，“就當(dāng)自己家，別客氣。”

說完，他便自顧自地在儲物柜里翻找起來。

很快，他找出兩條嶄新的毛巾和兩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品，又從衣柜里拿了兩套自己的干凈T恤和運(yùn)動褲。

“都是新的，沒用過。”

他將東西一股腦塞到蘇晚懷里。

“你先帶淺淺去洗個澡吧，身上都是煙味，洗完好好睡一覺。”

“嗯……”

蘇晚抱著懷里的衣物，只覺得那上面還殘留著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讓她臉頰有些發(fā)燙。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依言抱著蘇淺淺走進(jìn)了浴室。

先是仔仔細(xì)細(xì)地給妹妹洗干凈了臉和身子，又用吹風(fēng)機(jī)吹干頭發(fā)，才把已經(jīng)困得睜不開眼的蘇淺淺抱到客房床上，掖好被角。

哄睡了妹妹，蘇晚這才拿著衣服，重新走回浴室。

陸時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腦子里亂糟糟的。

正思索間，浴室的門“咔噠”一聲輕響。

陸時下意識抬頭望去。

只一眼，他整個人便愣在了原地。

氤氳的水汽裹挾著沐浴露的清香一同散開。

蘇晚穿著一件明顯過大的白色T恤走了出來。

T恤的下擺幾乎能當(dāng)短裙，腰間被她隨意地系著，非但沒有顯得邋遢，反而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纖細(xì)腰肢。

往下，是一雙筆直修長、白得晃眼的腿，腳踝纖細(xì)，腳趾圓潤可愛，沾著未干的水珠。

再往上，那張被煙灰和淚痕弄得像小花貓一樣的臉蛋，此刻洗凈了所有狼狽，干凈得像一塊無瑕的美玉。濕漉漉的長發(fā)隨意披在肩上，更襯得她肌膚勝雪，唇不點(diǎn)而朱。

尤其那雙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帶著水汽，像極了傳說中的桃花眸子，清澈又勾人，正有些不安地看著他。

陸時腦子里“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他從不知道，那個總低著頭、戴著厚厚鏡片、在學(xué)校里毫不起眼的蘇晚，原來……這么漂亮。

簡直是一場猝不及防的顏值盛宴。

那股清新的、混雜著柑橘和白茶香氣的沐浴露味道，終于將陸時混沌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客廳的每一寸空氣，似乎都因?yàn)檠矍斑@個女孩的存在，而變得滾燙。

這還是那個蘇晚嗎？

那個在學(xué)校里永遠(yuǎn)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留著厚重劉海，戴著一副能遮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永遠(yuǎn)像受驚小鹿一樣低著頭的蘇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