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有人！”

“快！氣墊鋪好了！”

喊聲從下方傳來，一個巨大的充氣墊已經在樓下展開。

陸時沒有絲毫猶豫，將懷里已經失去意識的蘇晚又抱緊了幾分，調整好姿勢，翻身越過欄桿，朝著那片象征著生機的區域縱身一躍。

……

身體陷入柔軟的氣墊，卸去了所有的沖擊力。

陸時甚至來不及喘口氣，立刻爬起來，將蘇晚小心翼翼地抱到一旁早已等候的醫護人員面前。

“快看看她！”

兩名醫護人員立刻上前，熟練地為蘇晚戴上氧氣面罩，檢查她的瞳孔和呼吸。

“生命體征平穩。”

“體表沒有明顯燒傷，主要是吸入了濃煙導致昏厥，問題不大。”

聽到這句話，陸時緊繃到極點的神經才稍稍一松。

可也僅僅是一瞬。

他猛地轉過身，抬腳就要再次沖過去。

“哎！你干什么去！”

一只強有力的手臂攔住了他。

是一名全副武裝的消防員，身材高大，面罩下的眼神寫滿了不贊同。

“里面危險！不準再靠近！”

陸時甩了甩頭，試圖讓眩暈感消退一些。

“不行，里面還有人！”

“她妹妹，叫蘇淺淺，還在里面！”

消防員眉頭一皺。

“救援任務交給我們，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快去旁邊休息。”

“來不及了！”陸時一把抓住消防員的胳膊，“我剛從里面出來，我對里面的情況最熟！火勢蔓延得很快，你們現在進去摸索，只會浪費時間！”

“我能最快找到她！”

“胡鬧！”消防員斷然拒絕，“你沒有任何防護，進去就是送死！這是命令！”

看著對方不容商量的態度，陸時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硬闖是不可能的。

“好，我不一個人進去。”

陸時松開手，目光直視著消防員的眼睛。

“你，或者隨便哪位兄弟，跟我一起進去。我帶路，你們負責專業救援和防護。這樣總可以吧？”

“能省下至少幾分鐘。”

消防員愣住了。

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還是個高中生的少年，能在這種關頭說出如此冷靜且有條理的話。

他通過對講機快速請示了一下，幾秒后，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可以。”

“你跟緊我，一切行動聽我指揮！”

“好！”

消防員迅速給陸時找來一個簡易的防火頭罩和濕毛巾，兩人逆著疏散的人群，再一次沖入了火海彌漫的樓道。

第二次進入，火場內的溫度更高，能見度也更差。

陸時憑借著重生的記憶和剛才逃生的路線，在腦海中飛速構建著公寓的平面圖。

客廳，不行，已經燒穿了。

蘇晚的臥室，剛才找過了，沒人。

陽臺，是他們出來的路。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個地方了。

一個最容易被忽略，卻也是火災時最有可能的藏身之處。

“這邊！”

陸時拉了一下消防員的衣角，指向走廊盡頭一個緊閉的房門。

“衛生間！”

消防員會意，一腳踹開早已被高溫烤得變形的木門。

一股混合著水汽和焦糊味的熱浪撲面而來。

衛生間里，淋浴噴頭開到了最大，水流嘩嘩作響，在地面匯成一片淺淺的水洼。

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墻邊，渾身濕透，正用一塊濕毛巾死死捂住口鼻。

聽到破門的巨響，女孩驚恐地抬起頭。

那是一張被煙灰蹭得像小花貓一樣的臉，唯獨一雙大眼睛，盛滿了將要溢出的恐懼和淚水。

是蘇淺淺。

陸時心中一松，他放緩了腳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無害。

“別怕。”

他蹲下身，與女孩平視。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你姐姐，蘇晚，她已經安全了。”

“她讓我來帶你出去找她。”

蘇淺淺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哥哥，又看了看他身后高大的消防員，緊繃的身體似乎放松了一點。

她眨了眨滿是淚水的大眼睛，帶著濃重的鼻音，小聲地“嗯”了一下。

消防員動作利落，率先探身查看走廊火勢。

“跟緊我！”

陸時點頭，將蘇淺淺小心地抱起。

女孩瘦得驚人，幾乎沒有重量，整個人在懷里瑟縮成一團。

她的臉上沾滿了煙灰，小手死死攥著那塊濕毛巾，一雙眼睛還帶著未散的恐懼。

消防員用身體擋住前方烈焰，不斷揮舞水槍壓制火苗，為他們開辟出一條狹窄通道。

熱浪撲面而來，汗水順著額角流下，卻被濃煙和焦糊味迅速蒸發殆盡。

陸時低頭看了一眼懷里的蘇淺淺，總覺得這張臟兮兮的小臉有些熟悉，但又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樓道外已是另一番景象——警燈閃爍，人聲鼎沸，醫護人員早已等候多時。

“孩子交給我們！”

兩名護士沖上來，將蘇淺淺從陸時懷中接過去，一邊檢查呼吸脈搏，一邊安撫她不要害怕。

這一刻，他終于松了口氣，只覺渾身力氣像是被抽空一般，有些站立不穩，下意識扶住旁邊欄桿喘息片刻。

視線落回蘇淺淺身上，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愈發強烈起來，在腦海深處翻攪不休——

破舊棉衣、洗得泛白的大號校服、瘦弱得仿佛風一吹就倒的小姑娘……

還有那些個傍晚，她總會怯生生地蹲在自家飯館門口，小聲問：“哥哥，可以給我點吃的嗎？”

每次看到她，他都會把廚房里剩下的包子饅頭塞進袋子。

還偷偷夾幾只糖果或者一本童話書進去，看她眨巴著大眼睛笑得靦腆又滿足的樣子，再狼吞虎咽地吃完，帶走一些，然后戀戀不舍地離開……

原來，是這個小丫頭！

思緒翻涌間，有人遞來了防護裝備收納袋，“同學，把東西脫下來。”

陸時應了一聲，將簡易防火罩摘下，又把濕透的毛巾扔進垃圾桶，這才轉身去找蘇晚的位置。

此刻，蘇晚已經醒過來，被醫護人員安排坐在救護車旁邊輸氧。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神情清醒許多，只是目光四處游移，好像一直在尋找什么人似的。

見到陸時靠近，她連忙掙扎著坐直，“我妹妹呢？你找到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