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薇蜷縮在地下室角落，指尖摩挲著耳環內側的刻痕。水珠順著她發梢滴落，在水泥地上洇出暗色斑點。她沒有去擦臉上的泥漿，只是盯著對面墻上剝落的瓷磚，仿佛那后面藏著什么。

阿沅坐在她對面，正用一根銀針挑開絲線的死結。啞女的手指在燈光下泛著青白，像是浸泡過藥水的標本。她的嘴唇微微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還記得怎么布置陣？”顧明舟靠在鐵皮柜邊，聲音低啞。他的一只手搭在柜門上，指節泛白，像是隨時準備拉開什么。

阿沅沒有回答，只是將顱骨放在兩人之間。那顱骨是前代醫學院留下的教具，眼眶處還殘留著干涸的樹脂，像是凝固的淚痕。她用絲線在顱骨周圍織出六邊形圖案，動作輕柔得像在給病人縫合傷口。

陸明薇將耳環貼在顱骨表面，金屬的涼意滲入掌心。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第七章圖紙上的G-07編號，還有祖母站在藥材堆前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氣，喉間的血腥味還未散盡。

“開始吧。”她低聲說。

阿沅輕輕哼起一段民國小調，曲調斷續，像是從收音機里漏出的雜音。她手中的絲線忽然泛起微光，沿著顱骨的輪廓游走，最終在額骨處交匯成一點。

陸明薇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像是有人用針尖在挑動神經。她咬住后槽牙，指甲掐進掌心，強迫自己不叫出聲。幻象從顱骨深處涌出，像一盆冷水潑在臉上。

她看見了母親。

母親被鐵鏈鎖著，手腕上繞著三圈消毒線編織的手鏈。那是陸明薇親手做的，每一圈都用醫用剪刀裁斷，再用針線縫合。母親的臉貼在冰冷的鐵欄上，嘴角滲出血絲，卻還在笑。

“別碰那些藥方……它們會毀了你……”

畫面撕裂，林修遠的聲音從裂縫中滲出。他站在母親身后，西裝筆挺，袖扣上的紋路與祖母耳環內側的刻痕如出一轍。

陸明薇猛地睜開眼，冷汗順著脊背滑落。她抓起銀針，狠狠刺入太陽穴，痛意讓她清醒了幾分。她看向阿沅，啞女的眼神空洞，嘴唇仍在輕輕翕動。

“他來了。”阿沅的手指在絲線上劃出一道弧線，指向地下室入口。

腳步聲從樓梯傳來，沉重而緩慢。趙金花的皮鞋聲，還有獵犬的喘息。

顧明舟迅速拉開鐵皮柜，取出一支注射器。他動作利落，像是做過無數次。針筒里是淡藍色液體，泛著幽光。

“這是從樣本里提取的解毒劑。”他將注射器遞給陸明薇，“你撐不了太久?！?

陸明薇接過注射器，指尖觸到針筒上的刻痕。她愣了一下，那是“Y因子”的標記。她抬頭看向顧明舟，對方的眼神閃躲了一下。

“你怎么會有這個？”她問。

顧明舟沒有回答，而是轉身走向地下室深處。他的白大褂下擺掀起一角，露出背部的紋身——一個孩童的臉龐，嘴角咧開，像是在笑。

陸明薇盯著那紋身，心跳加快。她突然想起第七章藥柜暗格里的布偶，那個布偶的眼睛，也是一模一樣的笑容。

“等等?！彼雎?。

顧明舟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你背上的紋身……”她站起身，朝他走去，“是從哪來的？”

顧明舟的手指在柜門上收緊，指節泛白。他緩緩轉過身，眼神冷了下來。

“有些事，你不該知道。”他說。

阿沅忽然站起身，手中的絲線纏住顧明舟的手腕。她的眼神變得銳利，像是獵人鎖定了獵物。

陸明薇走近幾步，伸手拉起顧明舟的衣領。他的皮膚上，除了紋身，還有一道道縫合線，像是手術留下的痕跡。

“你是顧家實驗體?！彼吐曊f，“第一代。”

顧明舟沒有否認。

阿沅從藥柜暗格里取出布偶，輕輕放在他肩頭。布偶的眼睛與紋身對齊，像是鏡像。她用銀針挑開布偶內襯，一張泛黃紙條滑落。

陸明薇撿起紙條，上面寫著：

“G-07，Y因子，第一代受試者?！?

落款日期，與第七章賬本記錄一致。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彼聪蝾櫭髦?，聲音發冷，“你一直在利用我?！?

顧明舟終于開口：“我沒有。”

“那你為什么幫我？”她問，“是因為你體內也有毒素？還是因為你欠我母親一條命？”

顧明舟沉默了幾秒，才說：“我欠她一條命?！?

陸明薇冷笑：“那你打算怎么還？”

他沒有回答。

阿沅忽然指向地下室角落。那里，一只布偶躺在地上，眼睛正對著他們。布偶的眼眶里，隱約可見一個微型攝像頭。

有人在監視他們。

陸明薇迅速抓起布偶，捏住攝像頭，用力一扯。金屬碎片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腳步聲在門外停下了。

趙金花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我們得走了?！鳖櫭髦鄣吐曊f。

陸明薇沒有動。她盯著他，像是在確認什么。

“你到底是誰？”她問。

顧明舟看著她，眼神復雜。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

“我是你母親救過的人?！?

門外，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聲。

鎖，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