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褪去，金屬門在身后合攏的瞬間，寒氣便從四面八方涌來。陸明薇的指尖觸到門把，冰冷刺骨，像是握住了某種未死之物的骨節(jié)。她沒有松手，反而將掌心貼得更緊，讓寒意順著掌紋滲入血脈。

“停尸間。”顧明舟低聲說，聲音被壓縮在喉間，像一把刀滑過冰面。

阿沅已經(jīng)蹲下身，從裙擺下抽出一束絲線。她的手指在空氣中快速翻動，絲線交錯成網(wǎng)，貼在門縫邊緣。綠色與藍色交織，像是某種古老的封印術(shù)。

陸明薇抬手，將銀針抵在耳后風(fēng)池穴上。她記得上一章飲下的骨蝕藤殘毒，此刻正蟄伏在指尖，像一根未燃盡的火柴。她輕輕一壓，針尖入肉，毒性順著經(jīng)絡(luò)游走，指尖泛起青灰。

“走。”她推門。

寒氣撲面而來，像無數(shù)冰針刺入肺腑。燈光昏黃，天花板上的熒光管發(fā)出嗡鳴，忽明忽暗。停尸柜整齊排列，編號從001到048，像一排沉默的審判者。

“037號。”她低聲說，目光落在角落那具半開的柜門上。

尸體仰面躺著，面容蒼白，眼瞼微張，像是在等待什么。陸明薇走近，指尖劃過尸體胸口，觸感冰冷，卻在某一點突然一震——她感覺到了微弱的電流，像是尸體內(nèi)部仍在運行某種程序。

“注射痕跡。”顧明舟蹲下，用放大鏡貼近尸體頸部，“彈孔排列方式不像是普通注射器。”

阿沅突然扯動絲線，手勢急促。她的臉色蒼白，嘴唇微顫，指了指尸體的右手。

陸明薇低頭，看見尸體手指微屈，指甲縫中嵌著半枚翡翠扳指碎片。她瞳孔一縮，記憶翻涌——那枚扳指，屬于林修遠。

“他親手處理過這具尸體。”她低聲說。

顧明舟站起身，目光掃過四周的監(jiān)控攝像頭。它們像無數(shù)只眼睛，靜靜注視著他們。他抬手，將顯微鏡對準最近的一個鏡頭，鏡片邊緣反射出微弱的紅光。

“還在運行。”他說。

“那就讓它看。”陸明薇走向尸體頭部，銀針已夾在指間。她深吸一口氣，將針尖刺入死者百會穴。瞬間，一股冰冷的意識涌入她的腦海。

畫面閃現(xiàn)——

實驗室，白大褂，林修遠站在操作臺前，手中握著一支注射器。液體泛著幽藍，像深海的磷光。他低頭，對準尸體的太陽穴，緩緩?fù)七M。

“記憶消除劑。”陸明薇喃喃。

針尖拔出，尸體的瞳孔在瞬間收縮了一下，仿佛回應(yīng)她的觸碰。

顧明舟忽然開口：“這里有東西。”

他蹲下，從尸體胸口拔出一根銅釘。釘身泛著暗綠銹跡，底部刻著微型符文。阿沅眼神一震，迅速抽出一根紅色絲線，在空中劃出一個符號。

“鎮(zhèn)魂釘。”陸明薇看著釘身，“他用這個控制尸體。”

顧明舟沒說話，只是將釘子放入顯微鏡下。鏡片中，符文在放大后呈現(xiàn)出詭異的排列方式，像是某種古老圖騰的殘片。

“和你畫的一致。”他對阿沅說。

阿沅點頭，手指迅速比劃：繼續(xù)。

陸明薇轉(zhuǎn)身，走向監(jiān)控屏幕。畫面中，一個女人的身影不斷重復(fù)出現(xiàn)——是她的母親。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帶著哭腔：“你不是我女兒……你不是……”

她沒有停下，而是抬起手，將顯微鏡旁的筆記本翻到空白頁。她用銀針在指尖劃破，讓血珠滴在紙上，迅速暈染開來。

“錄音頻率。”她低聲說，“不是實時。”

顧明舟立刻切斷電源，房間陷入短暫的黑暗。片刻后，他打開手電筒，光束掃過墻壁，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身形修長，穿著白大褂，像是林修遠的母親。

“幻覺。”陸明薇說，聲音冷靜，“他用舊磁帶循環(huán)播放。”

阿沅在地上畫出一個倒三角圖案，指向最底層的停尸柜。

“那里有東西。”顧明舟說。

陸明薇點頭，走向最底層的柜門。她將手放在拉環(huán)上，指尖仍帶著青灰。她沒有猶豫，猛地拉開。

柜中，一具尸體蜷縮著，胸口貼著一張泛黃的紙條。她抽出紙條，展開，上面寫著一行字：

“若你看到我，說明我失敗了。”

她瞳孔微縮。

顧明舟伸手，將尸體翻轉(zhuǎn)。背部，一道縫合痕跡貫穿脊椎，線頭泛著暗紅，像是某種毒草染色。

“這是……”他皺眉。

阿沅突然伸手，指尖輕觸縫合線頭。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迅速抽回手，指節(jié)發(fā)抖。

“不是縫合。”陸明薇低聲說，“是封印。”

顧明舟將顯微鏡對準線頭，鏡片下，線縫中隱約浮現(xiàn)出一段文字：

“以血為引，以骨為契。”

他抬頭，看向陸明薇。

“你的母親，不是在逃。”她聲音冷得像冰，“她是在封印。”

空氣驟然凝固，像是整個空間都被這句話凍結(jié)。

阿沅迅速比劃手勢：繼續(xù)。

陸明薇深吸一口氣，將銀針收回袖中。她轉(zhuǎn)身，走向門口，腳步沉穩(wěn)，沒有回頭。

顧明舟緊隨其后，手中鎮(zhèn)魂釘已被他用布包裹。

阿沅最后離開，手指一揮，絲線斷裂，飄落在尸體胸口。

燈光徹底熄滅。

黑暗中，尸體的嘴唇微微張開，吐出最后一口冷氣。

陸明薇的腳步在門外頓了一下。

她沒有回頭，只是低聲說：“走。”

門外，風(fēng)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