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弄里，碎尸遍地。

犬妖的殘肢斷骨混著腦漿濺得到處都是，腥臭的血氣濃得化不開。

青石板路被血浸透，踩上去發出黏膩的“咯吱”聲。

只剩下老犬妖孤零零地站在尸堆里，渾身抖得像風中殘燭，分不清是恐懼還是滔天的憤怒。

它死死攥著龍頭拐杖，指節泛白，卻連抬起的力氣都沒有。

姜午陽從驢背上躍下，玄色衣袍掃過地上的血污，腳步沉穩地走向老犬妖。他抬手鉗住對方頭顱，五指緩緩收緊。

那股純粹的殺意如冰水澆頭，瞬間將老犬妖包裹。不過燭境大成的它，在這股殺意面前，連調動體內妖氣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姜午陽鉗著老犬妖的頭顱骨，稍一用力便將它整個拎到身前。

老犬妖的雙腳離了地，四肢徒勞地蹬踹，錦袍下擺掃過地上的碎肉，沾了滿身血污。

剛剛吸收了百余只犬妖精血的姜午陽，瞳孔里還殘留著一抹猩紅，在老犬妖目光中閃著妖異的赤芒。

“說，勾結者是誰？”

老犬妖雙目暴凸，只覺得對方那只大手好似鐵鉗緊緊箍住自己的腦袋，頭顱骨隨時會爆裂一般。

“張……”

老犬妖剛吐露出一個字，姜午陽雙耳一動，猛然朝街外看去。

王朝三人一驚，以為對方來了援兵，急忙朝巷口看去，可是那里空無一人。

噗——

腦漿四濺。

老犬妖的頭骨，瞬間在姜午陽的手掌中爆裂。與此同時，一抹血氣匯聚于掌心之上，很快被其吸收。

“現在知道跑了？”

身形一動，姜午陽如離弦之箭般躍至身旁的屋頂。

玄色衣袍在空中劃過一道利落的弧線，帶起的勁風卷得瓦片簌簌作響。

他腳下一點，借力騰空，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街道兩側的房屋，方才老犬妖未說完的那個“張”字，「耳聽怒」便已聽到數條街外有疾馳之聲。

幾個起落間，他已跨過三條街道。

腳掌落在屋脊上時幾乎聽不到聲響，唯有衣袍翻動的獵獵聲在寂靜的晨空中回蕩。

寬闊的土路上，三道身影正踉踉蹌蹌地快速疾馳。

為首的老翁須發皆白，破舊的麻布衣衫被風灌得鼓鼓囊囊，看起來竟是和田間的老農一般，身后跟著婦人和一個七歲頑童。

三人雙腿灌滿氣勁，快速朝縣外跑去。

“快……再快點，出了西山縣，咱們三人分開跑，各保個命，那個瘋子不一定能追上來！”老翁嘶啞地催促著。

“是么？”

一道疑惑的語氣在老翁耳畔響起，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老翁大驚，猛地扭頭，一張沾著點點血漬的臉就在他近前，瞳孔里的猩紅還未褪去，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姜衛饒命！！”

老翁腿彎一軟，在土路上滑出丈遠。

他顧不得疼痛，雙手撐地連連磕頭，額頭撞在堅硬的土塊上，很快起了個紫黑的腫包。

身后的婦人和頑童尖叫一聲，慌忙收了體內氣勁，也“撲通”跪倒在地。

“西山三怪？”

“是你們？”

這時候，王朝三人也騎馬追了過來。

“姜衛，這三人在捉妖司同行中，被戲稱西山三怪，別看那小頑童七歲模樣，其實年歲比我兄弟二人都大！”

王朝給姜午陽解釋道。

“而且，這老翁和婦人是公媳關系，倆人據傳……一直行那‘扒灰’的茍事！”

姜午陽對這些事情毫無興趣，淡淡問道，“狗妖，是受你們三人保護？”

“冤枉啊姜衛！”老翁連連叩首，額頭的血混著泥土糊了滿臉，“我等只是被人脅迫，那狗妖……那狗妖與我等毫無干系！”

姜午陽神色不變：“何人脅迫？”

老翁、婦人與頑童皆是一滯，相互對視的目光里滿是猶豫。

“你們三人，今日只能活一人。”

三人大驚失色，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們猛地抬頭，異口同聲道：“是蔣虎生！”

“你二人慢了。”

姜午陽口中淡淡吐出幾個字，寒刀已然出鞘。“唰——唰——”兩道寒光閃過，婦人與頑童的頭顱應聲落地，滾燙的鮮血噴濺而出，在空中劃出兩道猩紅的弧線，而后盡數被姜午陽掌心的吸力牽引，化作縷縷血氣鉆入他的鼻腔。

血氣入體，并無不適。

反而……要比那只老犬更濃一些。

老翁癱坐在地，看著身旁滾落的兩顆頭顱，嚇得渾身篩糠。

“蔣虎生是誰？”

姜午陽問向旁邊的王朝。

王朝皺眉，“蔣虎生并非捉妖司之人，而是西山縣外蔣家堡的堡主，只是……此人向來好客，無論是誰，只要去了莊子報上個名號，有吃有喝，臨走前還有盤纏可拿！”

馬漢接話道：“不瞞姜衛，我二人也曾去過，這……蔣虎生看起來并非像是勾結妖魔之人！”

老翁見姜午陽詢問的目光掃過來，連滾帶爬地往前挪了半尺，嘶啞著嗓子急聲道：“姜衛有所不知！這蔣虎生哪是什么好客，他是靠這個發家的！”

“他明面上對誰都笑臉相迎，和不少捉妖衛稱兄道弟，暗地里卻在蔣家堡豢養著數只大妖！”

老翁的聲音抖得厲害，卻透著一股急于撇清的狠勁，“此人是人、妖通吃，只要能給他帶來好處，管他是人是妖！”

他咽了口唾沫，“這西山縣……這西山縣早就成了他的大營！官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捉妖司里也有他的人，我們這些人……不過是他手里的棋子罷了！”

“姜衛，我兄弟二人當真不知此事！”

王朝、馬漢二人大驚。

“帶路！！”

姜午陽沒有理會王朝兄弟，朝老翁淡淡道。

老翁不敢多說，連滾帶爬起身，抖著腿在前領路。

出西山縣往東行十余里，土路漸寬。

午后日頭正烈時，山腳處驟然現出一座大莊子——灰墻高筑，門楣懸著“蔣家堡”匾額。

“呦，您老來了？”

“剩下那兩位呢？”

顯然，堡中的幾位武師跟老翁極為熟悉。

老翁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縣、縣里呢，今兒就我自己！”

“那這幾位是——”

武師看著身后幾人，好奇道。

“哦，”老翁反應過來，想了個說辭，道：“這幾位是在下朋友，想引薦個堡……”

噗！

老翁話說一半，面前幾名武師的腦袋突然從脖頸滾落。

“不用那么麻煩，繼續走！”

姜午陽牽著驢，在身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