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犬妖摔在地上，顧不得疼痛，將后半身拖在夾著的尾上，朝村外亡命狂奔。

油亮的皮毛在暮色里顛得像片被狂風卷動的敗葉，連回頭瞥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姜午陽扭頭朝地上，手掌緩緩朝前一吸。

“嘭——嘭——”

地上的犬尸突然接連爆裂，碎骨與血肉混著黑血炸開，化作一團團濃稠的血霧。

那些血霧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爭先恐后地涌向他的掌心，在空氣中拉出一道道猩紅的軌跡。

血霧在掌心跳動、凝聚，漸漸擰成兩條通體赤紅的細蛇，姜午陽微微吸氣，兩條血蛇便如活物般鉆進他的鼻腔，消失無蹤。

他喉結輕輕滾動，周身泛起一層淡淡的血光，旋即隱沒在玄色衣袍下。

“還等什么？”姜午陽扭頭看向王朝三人，語氣平淡如常。

三人這才如夢初醒，卻發現手腳早已僵硬，連呼吸都帶著顫音——方才那吞噬精血的手段，哪里是捉妖衛的路數，分明是比妖魔更可怖的存在。

“跟上！”

姜午陽奇怪的看了一眼三人，騎著驢，跟在小犬后面。

田埂上，那油紙包著的燒餅落在地上，油皮浸開了一圈油漬，早已招了黑壓壓一片螞蟻，正順著褶皺往餅里鉆。

幾個村民盯著那餅，喉結不停滾動，干裂的嘴唇抿了又抿，卻沒人敢伸手。

餓肚子雖難受，可這些年被妖物折磨出的本能告訴他們，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碰不得——吃飽了的代價，可能是成為妖物更肥美的食糧。

就在這時，一陣細碎的沙沙聲從村口傳來。

一只皮毛油亮的小犬搖搖晃晃從村中出現。

村民們的臉色“唰”地變得慘白，渾身抖得像秋風里的枯葉，有人下意識地將孩子往懷里摟得更緊。

他們死死咬著牙不敢出聲，只用驚恐的眼神望著那只小犬——今日這村子，不知又要添幾具白骨了。

可下一刻，村民們眼中的恐懼漸漸染上疑惑。

那小犬的動作實在怪異得很——兩條后腿軟綿綿地拖在地上，像是被抽去了骨頭，每往前挪一步，后半截身子便在土路上蹭出一道淺痕，混著血污拉出長長的印記。

它整個身子幾乎貼在地面，顛簸著、拖拽著，卻絲毫沒有停頓，仿佛身后有索命的厲鬼在追。

路過田埂時，它連眼角的余光都沒往村民這邊瞥，更沒理會那包沾滿螞蟻的燒餅，只是拼了命地朝著村外遠處狂奔。

油亮的皮毛被塵土染得灰撲撲，拖在地上的后腿磨出了血，在暮色里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血印。

直到那怪異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村民們才敢大口喘氣，僵硬的手指依舊緊緊摳著田埂上的泥土——這妖物，怎么像是在逃命？

就在村民們滿是疑惑的目光中，四道身影從村口出現。

蘇妄妄策著馬，目光掃過田埂上的村民，清亮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回去吧，妖都死了！”

話音落下，她便催馬跟上前面的隊伍，沒再回頭看一眼。

村民們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干裂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死了？那些吃人的黃皮子犬妖，就這么死了？有人顫巍巍地抬起頭，望向村中心那座大宅子的方向，往日里總能聽到的兇戾犬吠，此刻竟真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

驢背上，姜午陽閉目凝神，默默運轉起《萬妖淬身訣》。

他指尖微動，能清晰感受到那些妖血中的兇戾之氣正被訣法一點點剝離、煉化，化作絲絲縷縷的暖流傳向四肢百骸。

可這點暖意剛散開到經脈末梢，便如星火墜海般消失無蹤，皮膚血肉只是略感一陣酥麻，便再無半分異動。

姜午陽緩緩睜眼，眸中沒有絲毫意外。

幾只低階犬妖的精血本就駁雜稀薄，能引動這絲酥麻已是不易。

小馱村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待進了西山縣，找到那些犬妖的本家，有的是更精純的精血供他淬煉肉身。

狂奔了數個時辰，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西山縣的城墻終于在土路盡頭露出輪廓。

小犬妖拖著半截血肉模糊的身子，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哀鳴。

下身的皮毛早已磨爛，露出森白的骨碴，每蹭一下地面，都帶出一片暗紅的血污，在土路上拖出長長的印記。

它的眼睛布滿血絲，舌頭耷拉在嘴邊，涎水混著血沫滴落，卻依舊不敢有半分停頓。

整個西山縣，街上人煙稀少，哪怕是清晨時分，依舊是一片死寂。

姜午陽騎著驢緊隨其后，王朝三人策馬跟在側后方。

幾人剛踏入巷弄，一股濃烈的妖氣便瞬間彌漫開來，百余只皮毛油亮的犬妖從兩側房屋頂上、墻根下竄出，齜著獠牙將他們團團圍住，綠幽幽的眼睛在晨光里閃著兇光。

這時，一個拄著龍頭拐杖的老犬妖從巷弄深處走了出來。它身形佝僂，卻穿著一身華貴的錦袍，毛色已呈灰白，渾濁的眼珠里滿是陰鷙。

“西、北二嶺的事老朽聽了，”老犬妖聲音沙啞，帶著幾分顫抖，“本打算這幾日就帶族人離開，未曾想晚了一步，姜衛可否放老朽以及族人一條生路？”

姜午陽坐在驢上，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何人與你族勾結，說出來本衛給你個痛快！”

老犬臉上堆笑，“姜衛又何必……”

可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圍在四周的幾只犬妖突然毫無征兆地爆體而亡，血肉橫飛，它們的精血化作一道道紅芒，爭先恐后地凝聚于姜午陽掌心。

“我趕時間！”

姜午陽語氣平淡，隨即鼻尖一吸，血霧化作細蛇便鉆入鼻孔。

“靜！”

老犬妖拄著拐杖，心頭的怒火讓其渾身顫抖。

對方，竟當面拿它的族人當做修煉的材料！

“姜衛！你要趕盡殺絕？”老犬妖聲帶血腥。

“嘭、嘭、嘭——”

隨著老犬妖話音一落，百余只犬妖，盡數爆體而亡，鮮血化作血霧，將姜午陽籠罩其中。

半響，待血霧化作細蛇盡數被鼻尖吸收，姜午陽臉上浮現一抹享受之色。

“一堆養料，也配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