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渾身一哆嗦，溫熱的鮮血濺在臉上，混著冷汗滑進嘴里，腥甜得讓人作嘔。

他不敢抬手擦拭，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蔣家堡內早已亂作一團，數十名武師手持兵刃從各處沖來。

可他們剛沖到三丈之內，便被無形的刀氣瞬間絞碎——斷臂、殘肢混著內臟潑灑得到處都是。

老翁看得眼皮狂跳，胃里翻江倒海，卻連頭也不敢回。

他只能任由那些溫熱的碎肉濺在臉上，邁步繼續朝堡里走去。

半柱香后，老翁的腳步已近乎機械。

他臉上濺滿了碎肉與血污，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對周遭的慘狀早已麻木——

一路走來，無論是奔逃的仆役，還是試圖反抗的護院，只要在視線里出現，便會被身后那道玄色身影隨手斬殺，血霧升騰間，連慘叫都來不及完整發出。

“哪里來的朋友！我蔣虎生可是有得罪之處？”

一聲怒喝從正廳方向傳來。

只見一個身穿錦袍的大漢在幾人簇擁下沖了出來，滿臉橫肉因憤怒而抖動，腰間玉佩隨著動作撞出悶響。

王朝剛要催馬上前，看清那幾人的服飾后又猛地頓住。

簇擁蔣虎生的，都是同行！

他張了張嘴想介紹，最終還是知趣的閉上了嘴。

馬漢和蘇妄妄也對視一眼，眼底皆是了然：今日這蔣家堡，莫說人，便是條狗，也休想活著出去。

姜午陽抬手用刀鞘將身前的老翁撥到一邊。

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蔣虎生身上，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尋常事：“后院的那兩只大妖，讓它們出來。”

蔣虎生臉上的怒容瞬間僵住，瞳孔猛地收縮——莊中確實豢養著兩只燭境大成的妖物，當作供奉壓陣，此事除了他的心腹，絕無外人知曉！對方怎會如此清楚？

他張了張嘴，剛想狡辯，卻見姜午陽已拎起腰間的刀，刀刃在日頭下泛著森冷的光。

“既然不出來，”姜午陽抬腳朝正廳后的院落走去，“那本衛去找它們。”

蔣虎生身后的幾名捉妖司之人臉色驟變，其中一人反應極快，上前道：“這里的妖物都已被我等控制，兄弟莫非要搶功？”

“唉！”

接連幾聲嘆息于院落中響起。

王朝三人皆后退三步，將頭扭到一旁。

幾個捉妖衛神色狐疑，不知對方為何不進反退。

不過，很快他們就知道了。

刀光如匹練橫過，五顆頭顱齊刷刷滾落，幾名捉妖衛脖頸處噴出的血柱濺得蔣虎生滿身都是。

他剛要失聲尖叫，雙腿突然傳來鉆心劇痛，整個人“噗通”后仰倒地，捂著兩腿切口處的血肉在地上抽搐。

姜午陽的腳步絲毫未停，手掌掠來幾名捉妖衛的精血，往鼻間一拍后，徑直走向后院。

“看著他，別讓他死了。”

王朝三人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從方才那名捉妖衛上前時，他們便知道，這幾人斷無活路。

馬漢默不作聲地從行囊里翻出一個布條，用布條草草捆住蔣虎生的傷口。

“別看了。”

見蔣虎生不甘心的盯著后院的動靜，馬漢無奈搖頭，“不會有第二個結果的。”

而且卻如他所說，后院里只響起了幾聲不大不小的動靜，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不過片刻，姜午陽便從后院走了出來，玄色衣袍上又添了些暗紅血漬，卻絲毫不顯狼狽。

他指尖還沾著未散盡的血氣，隨意在衣擺上蹭了蹭，仿佛只是從后院取了件尋常物事。

“該死的，不止他們幾個吧！”，姜午陽隨手指了指地上的幾具尸體。

蔣虎生看著地上的尸體，又望向姜午陽那毫無波瀾的臉，突然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嘶吼：“殺了我！殺了我！”

“不說？”，姜午陽眉頭一挑，話音未落，他俯身一把拎起蔣虎生的后領，像拖死狗一樣朝另一旁的別院走去。

蔣虎生大驚失色，掙扎著想要掙脫，斷腿在地上摩擦得血肉模糊也顧不上了。

他看著那座別院，聲音因恐懼而變調：“我，我家人與此無關！”

王朝三人望著姜午陽拖拽蔣虎生走向別院的背影，面面相覷。

馬漢下意識地想跟上去，卻被王朝伸手按住。“別去了。”

王朝低聲道，眼底閃過一絲復雜，“有些事，看見了反而心生雜念。”

蘇妄妄抿緊嘴唇，調轉馬頭望向別處。

半柱香的時間，當姜午陽再次拎著蔣虎生出來時，那滿臉橫肉的大漢早已沒了先前的狂躁，雙眼空洞無神，嘴角掛著涎水，渾身癱軟得如同沒有骨頭，儼然一副癡呆模樣。

姜午陽此時的手里多了一枚泛著微光的捉妖符。

“所有的捉妖衛都在這里，”他揚了揚手中的捉妖符，隨后扔給王朝，“給里面的捉妖衛發訊息，就說蔣家堡三日后設宴，共商大事。”

“好！”

王朝趕忙接過捉妖符。

三人對視一眼，心中皆知，三叉嶺下轄四縣，要換天了。

姜午陽緩步登上蔣家堡的城樓，找了處背風的垛口坐下。

他閉上雙眼，緩緩調整呼吸，《萬妖淬身訣》的心法在體內流轉開來。

先前吸收的諸多妖血與精血此刻仿佛被喚醒，在血肉筋脈中奔騰游走。

不多時，他周身便騰起一股濃郁的血氣，如薄霧般將其籠罩。

那血氣越來越盛，漸漸變得粘稠如漿，順著毛孔滲入肌膚——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猩紅，像是整個浸泡在血水當中，連發絲都染上了一層暗紅。

姜午陽眉頭微蹙，下頜線繃得筆直，顯然正承受著淬體時的灼痛，卻始終穩如磐石，唯有喉間偶爾溢出一聲壓抑的悶哼，旋即被更洶涌的血氣吞沒。

王朝三人不敢多看，懂事的把堡門前的幾具尸體拖入院中，又將地上的血跡清掃干凈。

引君入甕，總不好提前把人嚇走。

三日后，黃昏。

四匹快馬踏著晚霞奔來，馬蹄鐵敲在土路上，揚起一陣灰塵。

馬上的四名勁裝大漢翻身下馬，抬頭便看見堡門樓上坐著一道玄色身影。

為首的漢子咧嘴一笑，拱手道：“兄弟也是受邀而來？面生得很啊。”

姜午陽緩緩睜眼，飄落到門前，看著幾人道：“幾位前來，可是受蔣堡主邀約，共商大事？”

四人聞言哈哈一笑，其中一人湊近幾步，壓低聲音道：“正是。不過——”

他朝四周看了看，“雖然這里都是自家人，但還是莫要張揚，說不得蔣堡主邀我等做的事，不想讓旁人聽見。”

姜午陽輕輕搖頭，“無妨，這堡中，活人不多。”

“什么？”

四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中滿是詫異，還沒來得及細想這話的意思，一道冷冽的刀光已如閃電般劃過四人脖頸。

“噗嗤——”四聲幾乎重疊的悶響后，四顆頭顱齊刷刷滾落在地。

“收尸。”

他對著躲在門后的三道人影開口。

言罷，縱深一躍，重新回到堡樓，雙眼微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