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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牙人劉七(義父們求追讀!!!)

辰初,市易務的后院還帶著昨夜的潮氣。

李知禾一早就到,在勾當房坐定。

案上只擺三樣:一盞溫茶,一方小印,一摞夾著紙簽的簿冊。

他不急著翻,先把簽貼按順序理齊,像給自己定一口氣。

門吏探頭進來,小聲道:“李御史,您傳的南市劉七,已經候在廳外。還帶了兩名小牙。”

“請。”他只吐出一個字。

腳步聲在廊下停住,簾子掀開。

劉七四十出頭,身量不高,衣裳做派卻干凈利落,腰間那枚銅牌擦得能照人。

人未坐,眼先繞屋打量了一圈,落到案上簿冊時,嘴角抬了一分,笑意就位:“李御史。”

“坐。”李知禾抬了抬手,語氣平平,“帶來的簿子放左手邊。今日問三件:手續費、腰牌、回文。慢慢說,不必急。”

劉七把隨身的牙帖回簿放下,順手又摸了摸腰牌,銅面“當啷”一響,像是給自己壯膽。

他笑得殷勤:“今年怪,北面兩遭旱,河里淺,船不走,車行價就躥上來。我們這些牙人,只好先替商家墊上一些腳價、險錢。勾當爺若看見手續費多了幾分,那是算進去的腳價,不是咱拿多了。”

這話準備得很妥當。

李知禾沒有接茬,只把簿子翻開,指下一停,點在一處抽分格上。那行字寫得規整,旁邊卻夾著一行細小的“附記”。

他抬眼看劉七:“這里是怎么回事。”

劉七眼神跟過去,笑容不變:“那幾筆,是車行催得急,貨壓了三天,商家不愿再等,我們牙行先墊,回頭一起結。計會司那邊說,‘可便利’,所以在我們回簿上記個‘附’。”

“誰說的?”李知禾問。

“大家都這么辦。”劉七笑意里添了一絲敷衍,“今年行情不好,誰也不想看著買賣爛在手里。再說,提舉那邊也說過幾句,‘不可阻商旅’。我們只好照著做。”

“哪位提舉?”李知禾隨口問道。

“呂提舉。”劉七說出口的時候,沒有遲疑,像把一枚輕巧的棋子推到棋盤中線,“李御史是明白人。”

屋里安靜了幾息,只余紙頁摩擦的聲音。窗外有人曬腰牌,金屬在布面上摩挲,發出輕輕的沙響。

“今年你們腰牌用得勤。”李知禾翻頁,不緊不慢,“這些號,從布行到酒行都有你們的人過賬。可有呈報?”

劉七立刻把手按在簿邊,笑里帶點夸張的委屈:“李御史,市面上哪家不托我們代買?同一家牙行,替不同鋪面幫忙代手,一向有的呀。報過,報過,都是按例辦。”

李知禾點了點頭,不再糾纏。

他把封條壓回簿面,隨手將一張空白紙推到劉七面前:“你明日把‘墊付’與‘腳險’的憑據、往來的收條,按筆目抄一份,送到這里。計會司那邊,回文也要齊。給你三日。”

劉七看著那張紙,指尖停了一瞬,隨即笑道:“成。三日就三日。我們牙人吃這口飯,不敢亂動章條。”

他說得容易,椅腳卻往后挪了半寸,留出退路。

旁邊的小牙把視線向門外撇了一下,像在衡量日頭的角度。

屋里的氣息就順著這個小動作松了松。

“還有。”李知禾把蓋著紅簽的《腰牌核驗錄》從案角拉近,“這幾號牌,明日帶來。核一核人。”

劉七哦了一聲,眼皮抬起又落下,笑容又回到臉上:“李御史放心。”

他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又回頭:“我等在市上做事,靠的是規章,也靠些活人。李御史懂的。”

沒等回應,他揚了揚下巴,帶著兩個小牙出了門。

腰牌撞在一起,叮叮當當,越走越輕。

門扇被風推了推,又自己貼回門框,發出一聲輕響。

屋里恢復了規整的靜。李知禾把簿子合上,伸手把泡得過久的茶推遠,換了一盞新熱的。

他沒有立刻寫什么,也沒有立刻喊人,只是靠著案沿坐了片刻,把方才所有話中的輕重掂了一遍。

旱災、運腳、墊付、附記、便利、呂提舉。

這幾個詞像在案面上排成了圈,圈外是一池清水,圈內是踩著泥腳的影子。

他不打算追下一句“呂提舉為何知曉”,不問“誰口諭”,也不問“哪家車行”。

問得太急,會把線繃斷,一斷,后面就夠不到了。

戌初,坊門更鼓一沉一輕。

李知禾收好簿冊,心里把今日翻到的幾處腰牌號在腦中過了一遍。

劉七手里的“乙亥三四九”,不止在酒行見過,布行的回簿上也有同號過賬。

這就不是單做一門生意的事了,貨走得這樣雜,少不得要經過護貨行、轉運行、車行這三家。

要拆開查,得從最外面那環入手——車行。

車行的班次、換馬、用路都是明面的,最容易從外人嘴里套出實情;護貨行和轉運行則夾在中間,消息雖雜,但一旦印證得上,腰牌和賬目就有了落點。

李知禾把筆擱下,叫過小吏。

“這樣。”他抬眼看向門吏,語調放慢,“先去車行,找個在行里做得久的老伙計,不要去驚動掌柜。問三件事——今年換了幾匹馬;走的是哪門出城;哪幾天走夜路。記清,不要多問。”

他頓了頓,又道:“再去護貨行,去找個常走夜路的伴當。問他護的貨多半是哪幾家鋪子,今年換沒換人手,換了是誰接的班。”

“還有轉運行,”他微微抬手,比了個翻賬的動作,“找賬房里會寫字的伙計,問他哪幾條路最忙,哪天出貨最多。”

他每說一家,便用指節輕輕在案上點一下,像把三家行會按在一張虛擬的地圖上,位置、路線、交點都擺得分明。

“記住——三家各問一個人。”他目光落在門吏臉上,“不必問多,不必與人閑談,問到了就記在心里。”

小吏連連應聲,心里已經明白這是在暗查。

李知禾心里已有盤算。

若查到有人與腰牌對不上口供,那便能順著人,查到實證;若全都對得上,那就換一條線,從“附記”的來源去尋計會司的線索。

無論哪一條,總會有人露出破綻。

處理的法子,他也想好了。

若是小吏與牙人串通,先停牌,再上報度支司;若是呂嘉問縱容,那就和呂嘉問挑明,看他如何應對。

到那時,不論是劉七,還是呂嘉問,都得自己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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