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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未到定州先入局

次日天色剛亮,李知禾便在御史臺門外登上了官府安排的驛車。

車夫老李頭拿著鞭子,笑瞇瞇地問:“李御史,這一路上咱們趕快些,還是悠著些?”

李知禾哈著冷氣,緊了緊身上的厚袍子:“穩妥第一,趕得太快,豈不是要我這把老骨頭的命?”

車夫頓時樂了:“李御史年紀輕輕,哪來的老骨頭?”

李知禾苦笑搖頭:“年紀雖輕,心卻已老。快走罷,誤了時辰,老張公又要嘮叨了。”

驛車緩緩駛出東京城門,車輪壓著凍得發硬的官道,吱呀吱呀地往北行去。

一路上村落漸稀,車馬漸少,驛道兩旁枯枝寒鴉,蕭瑟冷清。

李知禾撩開簾子,看著窗外越來越荒涼的景致,不由得嘆道:“古代出個差可真不容易,擱在現代,坐幾個小時的高鐵就到了。”

正百無聊賴之際,驛車忽地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他探頭出去一看,前方官道中央竟站了幾個鄉民打扮的人,攔住了去路。

只見車夫老李滿臉陪笑:“諸位好漢,咱這可是御史臺的官差,可不能隨意阻攔。”

領頭的漢子一臉憨厚,撓著頭說道:“官爺莫怪,俺們是旁邊柳村的村民,聽說東京城來個大官要去定州查青苗法的事,特地過來瞧瞧。”

李知禾有些無語,我這行蹤怎么這么快便傳到村民耳中了?

那鄉民見他遲疑,連忙又說:“官爺放心,咱村里沒別的意思。只是這兩年縣里催逼著青苗貸款,咱們日子越過越苦,大伙兒知道您來,就都來求個公道話。”

李知禾聽罷,暗自松了口氣,遂掀簾下車,拱手溫聲道:“鄉親們所言,本官記下了。只是此番赴定州,正是要察訪各地實情,若鄉親們真有苦處,可與本官細細道來。”

話音剛落,幾個鄉民便一擁而上,七嘴八舌訴說起來:

“官爺,你是不知啊,俺家才三畝薄地,這青苗貸銀子貸糧,官府按戶硬分,根本沒法還。”

“是啊,俺家大哥去年還不起,連犁牛都被牽走了,今年開春只能靠肩扛手耕,苦啊!”

李知禾認真傾聽著,心里卻越來越凝重。

前日張戩、呂嘉問、曾鞏幾人的叮囑與暗示,此刻竟真的在他眼前活生生地展現出來。

他說道:“諸位鄉親且放心,本官此行,便是察明此事真偽。若確有官吏胡作非為,必定嚴辦不貸。”

眾鄉民聽他如此說,連忙作揖感謝,旋即讓出道路,目送驛車緩緩離開。

車夫老李回頭嘆了口氣:“李御史,這青苗法聽起來是好事,怎么這些鄉親們卻說如此難挨?”

李知禾靠在車壁上,低聲嘆道:“法是好法,但若辦事的差吏只是想著往上交差,層層催逼,便苦了百姓了。”

老李嘆了口氣,揮動鞭子繼續趕路,車輪聲在枯寂的驛道上緩緩回響。

當天夜里,驛車停宿于靠近河北地界的通濟驛。

剛剛入住驛館,驛丞便滿臉諂笑地端著酒食登門:“聽說御史駕到,下官特備了一桌酒菜接風洗塵。”

李知禾微微一怔,卻并未多言,只客氣道:“辛苦驛丞了。”

驛丞湊近一步,低聲笑道:“李御史此行,怕是為查青苗一事而來吧?這一路上,下官也有所耳聞,不知御史立場……”

李知禾眉頭一皺,暗忖這官場人精的試探來得如此迅速,遂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

“本官此行,不過察實情、秉公而論,哪有什么立場可言?驛丞盡管放心。”

驛丞察覺自己有些冒失,忙拱手賠笑:“御史秉公,下官敬佩!有事盡管吩咐。”

待驛丞退下,李知禾嘆了口氣,望著窗外皎潔的月色,不禁苦笑搖頭:“我這前腳才出東京城,后腳便有人爭先恐后地來探虛實,官場這潭水,未免也太深了些。”

正自感嘆,窗外隱隱傳來更漏聲,北風嗚咽,樹影婆娑,竟讓他有幾分心神不寧。

翌日寅時,天尚未亮透,驛館的院門卻響起一陣輕叩聲。

李知禾正披衣起身,一名驛卒匆匆跑來:“李御史,有位姓晁的官人在門外求見,自稱是從真定府來,說有要事稟報。”

“真定府?”李知禾心中微動,吩咐帶人進來。

心里卻忍不住腹誹:“我前日才在朝中順嘴胡謅,昨日才接到手詔啟程,今日這才出城不到一日,怎么一路上已經三撥人來找我了?我這是去定州,還是登臺唱戲?”

片刻之后,進來的是一位年約三十的文士,衣著樸素卻精神飽滿,拱手施禮道:“下官晁原,真定縣書吏,特來拜見李御史。”

李知禾微微頷首,客氣道:“晁吏遠來辛苦。天未亮便至,可是急事?”

晁原低聲道:“下官早得風聲,知朝廷遣御史來定州查青苗之事,心中實有數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說罷,他從袖中掏出一封封泥未拆的私函,放于案上:“此乃真定、望都、新樂數縣鄉紳、義士私密寄語,懇請御史明察。”

李知禾望著那幾封信,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跳。

他沒急著動手,反而轉而問道:“晁吏,你既為官中吏員,又非臺諫之屬,為何這般上心?”

晁原神色肅然,低聲道:“青苗法初出,本意為濟民,但如今地方催貸之急,遠超災荒之苦。下官雖位卑言輕,卻日日耳濡目染,憤然難安。若再坐視不理,只怕百姓怨氣,將無可挽回。”

李知禾靜默片刻,終于將那幾封信一一收好。

“晁吏此心可嘉,然此行尚未至地頭,眾情未察,難妄斷是非。”

他頓了頓,目光幽深:

“你既敢冒寒夜獨來,又攜人書信,此事若傳入他人耳中,你可知后果?”

晁原臉色微變,卻咬牙拱手:“下官既已來見李御史,便不圖自保,只望御史能于百姓之間多行實察,莫聽一面之辭。”

此言一出,屋中一時寂靜。

李知禾微微點頭:“你說得對。你放心,你所言我自會斟酌。”

晁原再次拜謝,隨即悄然離去。

待屋中只余他一人,李知禾手指在案上輕敲,良久方嘆道:

“真定人也來送信了……看來不止是定州一地,新法推行已成積怨之火,只差一場風,就燒起來了。”

他抬手解開信封,目光逐一掃過那些或工整、或焦急的筆跡,臉色愈發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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