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暫借高閣靜觀棋(求月票各位義父們!)
- 大宋:朝堂太吵,我想去種地
- 聽日尋
- 2318字
- 2025-08-02 15:07:20
程府門口,兩個小廝正跪著拭掃石階,腳邊那條青磚小道也早已潑了清水,一塵不染。
李知禾一身青袍,披著斗篷,緩步走進庭中。
程允恭則在一旁親自引路,滿臉堆笑,聲音壓得極低,卻熱情不減。
“李御史,院中已吩咐下人徹夜打掃,這屋是我兒為官前所居,常年空著,倒也清靜。寒意未退,我還吩咐換了厚褥子和炭爐,您若住著不順心,只管吩咐便是。”
李知禾聽他絮絮叨叨,眉目平淡,沒有應聲,只是略微點了點頭。
廳中銅爐正燒著上好炭,帶著絲絲艾草香,屋內陳設極素雅,一張烏木書案靠窗而立,幾本經史子集整齊碼于案頭,窗邊梅影斜斜,落在漆面上,分外安靜。
李知禾淡淡掃了一眼,未作聲,袖中拂起輕塵,徑直走到窗前坐下。
“隨身物件就放這兒吧。”他對隨從吩咐道。
程允恭看他已安坐,又親自奉上一盞熱茶,笑容諂媚而不失恭敬,道:“這兩日府中廚下每日備三餐,均按京中規制準備,還望李御史莫嫌簡陋。”
“你準備的倒挺周到。”李知禾開口。
這語氣雖然平常,落在程允恭耳中卻如履薄冰。
他干笑兩聲,湊得更近些,低聲說道:“御史此番斷案手段果決,呂提舉雖居上位,卻……咳,也不如御史洞察人心吶。”
李知禾聞言,只輕輕一笑,目光仍落在窗外枝頭未開梅蕾的上,淡淡道:“不敢當,定州之亂,并非一人可斷。”
入夜前,程允恭又派人來報。
“程知州請李御史移步‘天香閣’,說是薄設小宴,為李御史接風洗塵。”
李知禾坐在案前,手中一卷《鹽法通牒》翻到一半,聞言只是輕聲道了句:“嗯。”便放下書卷,換了身衣袍。
“天香閣”位于定州城最繁華的地方。
乃是一處小樓,獨棟二層,雅致清幽,臨水而建。
樓內設座不多,卻皆為檀香木制,帷幔垂地,燈火柔和。
案幾上已布好佳肴,多為定州本地時鮮:炙羊排、清蒸鯉、臘鵝胸,還有幾道南中特色的香辣口味,頗費心思。
程允恭早早便在閣中等候,一見李知禾進門,立刻迎上來,滿面堆笑。
“李御史,設宴倉促,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程知州客氣。”李知禾略一點頭,目光掃過案上菜色,又轉向窗外庭景,神情溫和,未多言。
兩人分賓主落座。
程允恭似是打了個手勢,片刻后,便有一名年長管事模樣的人趨前低語幾句,他點點頭道:“請進來吧。”
不多時,珠簾微動,酒樓后堂走進幾名裝扮素雅的樂伎,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皆是清一色的貌美女子,眉目清麗,身姿婀娜,未施脂粉,卻自帶一股干凈溫婉的氣質。
領頭的樂伎輕輕一禮,揚聲道:“小女子愿為兩位官人助興,獻曲一闋。”
程允恭一邊斟酒,一邊笑著向李知禾解釋:“這些姑娘都是本地藝館出身,平日不接散客,只在大節宴會出場。已讓人報知州衙,只說是‘同僚便宴’。李御史若有喜歡的曲調,可盡管吩咐。”
李知禾微抿了一口酒,目光掃過幾位樂伎,見她們舉止得體,并無輕浮之意,便也沒推辭,只點點頭道:“既如此,便聽一曲《梅花落》如何?”
樂伎盈盈應諾,一人取出橫笛,唇齒輕就,指腹按孔,初時笛聲清越如寒梅破萼,漸而轉急,似風雪撲窗。
另一人低聲唱和,曲調婉轉悲涼,如雪夜孤梅傲立枝頭。
李知禾聽得入神,竟不覺放緩了飲酒的動作,連神色也柔和幾分。
程允恭察言觀色,心中暗喜,端起酒杯,側身斟滿,又笑道:“李御史能聽出這曲中深意,果然不俗。我知您這幾日心中煩擾,此曲雖哀,卻也蘊著一絲堅韌,正是李御史之氣韻。”
李知禾聞言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指尖在酒杯上輕輕敲了敲:“程知州也懂詞曲?”
程允恭忙舉杯一敬,賠笑道:“小人豈敢。只是佩服李御史辦案果斷,心思剔透,這才借曲言志,略表敬意。”
廳中燈火漸亮,絲竹聲聲,不急不緩地渲染著氣氛。
幾名樂伎在曲罷后并不退去,而是隨樂起舞,羅袖輕翻,步履如煙,雖非驚艷之姿,卻也頗有雅韻。
程允恭乘機話鋒一轉,慢慢將話題從地方案件引向朝局風評,語氣也不再那么拘謹:“……李御史既是御史臺中人,京中那幾位如今氣候如何?聽聞右正言最近屢上疏折王相,不知是真是假?”
李知禾眼底閃過一抹冷意,旋即又歸于平靜。
“朝中之事,”他輕聲道,“百姓只能聽風聲,咱們卻不能只信風聲。”
程允恭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又斟了一杯:“御史所言極是,小人魯莽了,來,為御史敬上一杯賠罪。”
說罷添上一杯:“李御史此番出京,辦得真是干凈利落,望都一案能結,御史功不可沒。”他舉杯,“這一杯,是程某敬你。”
李知禾淺淺抿了一口,沒有推拒,也沒有多言,只是淡淡一笑:“清查陳知容、張老三等人,本是職分所在,談不上功勞。”
程允恭笑著點頭,話鋒卻一轉:“不瞞御史,我近幾日也在想,許從德這人……到底藏得太深了。若非御史提醒,我還真沒往那方向去琢磨。”
他這話說得輕,卻試探意味極濃。
李知禾聞言,只略頓了頓筷子,然后慢條斯理夾了一筷酒釀筍尖,送入口中,才輕聲答道:
“程知州,風從哪邊來,有時看云未必準,得看草怎么倒。”
一句話,意味深遠。
程允恭怔了一瞬,隨即苦笑:“李御史這話,我記下了。”
說話間,簾外傳來幾聲水鳥撲翅聲,夜色正濃,閣中卻安靜得出奇。
席間的菜肴一道道換上,又一道道撤下。
酒越飲越淡,言越說越少,到了最后,竟只剩下一爐微炭,一壺溫酒。
李知禾將最后一盞酒倒入盞中,盞中泛起淡淡酒花。他凝視了片刻,忽然道:
“程知州,此間事了之后,可有打算?”
程允恭一怔:“這……未曾細想。”
“那不妨早作打算。”李知禾放下酒杯,目光平靜,“定州這潭水,馬上就不太平了。”
話說完,他站起身來,拱了拱手:“謝過程知州今日款待。夜深了,李某就不叨擾了。”
說罷,便自顧走出天香閣。
簾幔微動,春風吹過,竟隱隱透出一股肅意。
程允恭若不是全然廢物,應該明白自己話中之意。
如今他在定州是待不下去了,貶謫幾成定局,但貶去何處,是流放嶺南,還是調任邊郡,也還未可知。
若想戴罪立功,唯有把許從德和他背后的主使人,一并挖出來。
而閣中,程允恭久久未言,臉上的笑意已然淡去,酒未盡,興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