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中學在四號鬧市街,也被稱作章平路,這條路上涵蓋了龍川區一半的初中和高中。以至于這條路明明是叫作章平路,但是龍川區的人都叫它學生路。
章平路那邊有很多學生,路上隨處可見的垃圾箱。
方野此時領著個蛇皮袋子,正在路口的一個垃圾箱里,翻找著什么。因為工地到下午才開工,所以他就想著先撿廢品換上幾角錢,解決一下溫飽問題。
方野將搜集到的塑料瓶,裝進蛇皮袋子里,看著那些走在林蔭路上蹦蹦跳跳的學生,以及路邊整齊明亮的學校,方野不由心生羨慕。
他當下的年紀,本來也該在中學讀書,可怎奈自己小學畢業,便輟學去干了苦力,這輩子恐怕都再也沒辦法重返校園學習了。
只見一個身高一米七左右,身穿干凈潔白的小白襯衫,臉上戴著副黑框眼鏡的文靜男生,與方野擦肩而過。
兩人都并未注意到彼此,同時也想不到,就在接下來,兩人的命運,會在這條小路之上,彼此交匯,從此恩怨糾纏那么多年。
這個看上去文靜,甚至有些內向的微胖老實男生,眼鏡片底下,卻有著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他的眼神之中,甚至帶上了與他外表極有反差感的冷峻,這像是來自天生的高傲。
無論是從男孩的氣質上來說,還是從他腳底那雙名貴的限量版運動鞋來看,他的家庭背景都不簡單,不是那種穿著骯臟校服,一家子人累死累活才勉強供得起讀書的孩子。
事實也是如此,這個男孩叫趙山河,這所初中就是他爸捐建的。而他爸正是龍川區規則一般的存在,北城沙場的大老板,趙義安。
但趙山河似乎并不想,而且并沒有在學校里表露過自己的身份。就連司機每次來接他,他都讓司機將車子停在距離學校幾百米開外。而今天,更是根本沒讓司機來接自己,因為每周總有那么一天,他想自己走著過來上學,這似乎能讓他自己思考一些事情,而不是任由父親安排自己的事情。
他心底清楚父親的身份、家族的產業,但這對于還在上學的他來說,還是略顯遙遠了一些。
父親趙義安是個大老粗,能夠有今天的地位,也是靠著膽識和血汗拼出來的。趙一安知道這條路上的苦和痛,所以自然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和他一樣蹚這趟渾水。
而趙山河似乎也知道父親的想法,所以一直以來表現得極為乖巧,認真學習,在學校也是出了名的三好學生。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種老實善良的孩子。
而學校里的同學,對于趙山河的認知,也都停留在性格內向、不愛說話的三好學生層面。
而這樣的“好孩子”總是有些麻煩會找到他身上,基本上所有的壞學生都不喜歡他這樣的好學生。
趙山河低著頭踩著香樟樹影一步一步的往前,身后一人沖了出來,蠻橫地扯住了趙山河的肩膀,沒等趙山河反應過來,又有兩人走來摟住趙山河的脖子把他扯到了一條巷子里。
“你們干什么?”趙山河微微皺眉,眼中冷峻更勝,一個甩手終于掙脫開來,但是抬頭發現自己已經被幾人圍住了。
“趙老弟!我呀!”一個一身破校服的黑臉學生開口,說著還要再上手攬著趙山河,被趙山河扭頭躲開。
身邊的小弟抓了抓頭發:“漆哥,快點吧!趕緊弄了錢我們去買煙!”
漆哥立馬轉頭,對著那個講話的小弟象征性地抬手欲打,那小弟立馬后退,身后的四個小弟跟著發出笑聲。
趙山河只是推了推眼鏡,冷漠的眼神中泛起一絲陰狠。他的表面上看上去老實柔弱,可不代表他的內心真的是這樣。
就連這漆哥,都被趙山河冷酷的眼神震懾了一下。而趙山河則只是沉默抬手,拉開黑臉的漆哥,準備從縫里面擠出去。
“哎,別走啊!趙老弟,你也聽到了,我們缺點錢,我看你在學校買零食不是很闊嗎?給哥幾個借一點!”漆哥抬手按住趙山河的肩膀,阻止他繼續往前。
而趙山河的回答十分果斷:“不借,讓開!”
小弟聽見趙山河這樣說可是立馬不樂意了上前直接推搡趙山河嘴里罵罵咧咧的不干凈:“你怎么和漆哥說話呢?你不是有錢嗎?借點錢怎么了,裝什么呢?”臟校服的小弟吼的唾沫橫飛,恨不得貼著趙山河的臉喊。
趙山河依舊不為所動,推開那小弟,徑直要走。
“給我動手,今天非給他點顏色看看!”漆哥一聲令下,身邊憤恨的小弟早就按捺不住了,沖上去就對著趙山河的臉,便是一拳打了過去。
趙山河想躲,可是那拳頭太快,直直打在他的眼眶之上。
眼鏡鏡片隨之碎裂,鏡框變形,趙山河的眼睛也紅腫了起來,劇烈的疼痛,讓他感覺到一絲眩暈。
可趙山河心有不服,對著面前的人也是揮著膀子重拳出擊。
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對方這么多人圍成一團,轉眼就只能護住頭蜷縮著挨打了。
“找他口袋!找他口袋,我看見他買零食了,肯定有錢!”場面亂糟糟的,一個小弟突然喊道。
接著漆哥的手,就拽開了趙山河捂著口袋的手,想要伸進去掏錢。
可就在此時,一雙更有力量的大手,卻死死拉住了漆哥的手。
拉住漆哥的人,正是方野。
方野本來在不遠處的垃圾桶里翻找東西,聽到騷亂,放下蛇皮袋,扭頭就看見一群家伙,正在欺負一個戴眼鏡的學生。
他不忍看到這眼鏡學生被打得鼻青臉腫,于是便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漆哥的手。
“住手!”方野在他們身后喊了一聲,把所有人驚的一縮,那黑脖子機靈地轉過身,上下打量著方野。
方野看著這六個學生:“你們要把人打死嗎?”
方野在劉家屯的時候經常看見他的小跟班王二被同學欺負,他很厭惡這種老實人被欺負的場景,就因為王二老實,那些同學就天天欺負、嘲笑他,之前自己幫他收拾了那些人,現在自己離開了劉家屯王二會不會又被欺負呢?
“你誰呀?”黑脖子的漆哥怒不可遏。
他打量了一圈方野,一身洗得發白的白T恤,普普通通的黑褲子,一雙黑鞋。就是個子比他們高出半個頭還要多,胳膊因為運動后帶著些汗水,青筋暴起。面相看著有些蠻橫。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我們和同學玩游戲你管得著嗎?”漆哥桀驁地看著方野,這個人不清楚底細,最好還是各走各路。這句話的深層含義是,這件事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你們這么多人欺負一個,我肯定得管管。你們不好好讀書,在這里洗荷包,你們爸媽知道嗎?”方野這話說得有些殺人誅心了。
這話剛一說完,這群學生立馬就怒了。
“可惡!”
漆哥當場就忍不了了:“老子最煩聽這些,兄弟們上!搞他!”
六個人丟下被打倒的趙山河,朝著方野一擁而上。
在鄉下屯子里方野并不經常干架,只是幫過王二幾回,之后就再沒人找王二麻煩了。
并不是方野多厲害,可以一個打多個,而是他打起架來氣勢嚇人,而且身上還真蠻有力氣。
方野一個微蹲,然后借著腿的蹬勁,一下子彈了出去,正面的漆哥和一個小弟瞬間被方野正面撞上,方野兩手勾住兩人,沖出幾步后借著力,將二人撲倒在地。
這一切幾乎發生在一瞬間,幾人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之下,他們的包圍圈,就被方野這么一個動作給化解了。
不僅如此,此時漆哥和那個小弟,已然成了倒在地上的人肉沙包,叫喚一聲摔在地上,臉上立刻挨了方野一拳頭。
漆哥只覺得眼冒金星,然后就覺得自己暈乎乎的被提了起來。鼻子里是土腥味,耳邊是那個白T恤小子的喊話聲:“誰還來!”
這一幕太迅猛了,剩下三個人哪里還敢再來。
而如同小雞崽子一樣,被方野提溜在手里的漆哥,瞬間也服軟了,急忙喊道:“大哥!大哥我錯了我錯了!別打我,我現在就滾!”。
方野搖了搖頭,放開手丟開漆哥,走到趙山河面前,伸出手:“起得來嗎?”
“謝謝!”趙山河吐完嘴里的土,看著方野,眼中除了感激,還透露出一絲羨慕之意。
他看見方野這一對五,一瞬間放倒兩件事,真的有些震驚。
“叫我方野就行,你沒事了吧!”
“沒事,謝謝。”
趙山河看向方野,眼神顯得有些深沉。他身邊雖然不乏身手好的人,可那些都是他父親的手下,都不敢違背命令,擅自去教授趙山河這些打斗血腥的東西。
可趙山河對于自己的軟弱,似乎有些憤恨,心底里,趙山河是羨慕方野這樣的好身手的。
方野見他沒事,拍了拍趙山河的肩膀,背上蛇皮袋,準備離開。
“我叫趙山河,方野,以后你在龍川遇到什么事,可以來學校找我。”
方野微微一愣,心想遇到事兒找你一個還在上學的小屁孩能有什么用?不過他還是笑著點了點頭,然后轉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