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林蔭路之上,方野嘴角忽然泛起了笑意,腦子里想著剛剛趙山河的事情。不禁還是有些羨慕那小子,雖然在學校遭受欺負,可學校里學習的日子,可比險惡的社會,學校簡直是象牙塔一樣的存在。
可是,他方野這輩子恐怕都沒那個命了。
自己搖頭感慨著,很快方野走回了工地之上,因為工地馬上就要開工了,他必須提前到,不然保不準會挨上工頭一頓臭罵。這樣的事情,他可是有經驗在先的。
回到工地的時候,工人們恰好入場,陸陸續續有工人們從大門口進去。方野也融入了人群,步入了工地??蛇€沒走兩步,張工頭就突然出現在方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跑哪去了,不是讓你在保安亭里住著嗎?”張工皺著眉問道。
“我……”方野心里思考著解釋。
“快跟我來!”工頭有些不耐煩,勾了勾手,讓方野跟著自己出了大門。
方野有些猶豫,不知道這上工的時間,工頭帶自己出來是要干什么。可無奈,工頭收留自己,也算是有恩,自己也不敢違背,只是跟在后頭走著。
工頭帶著方野,拐進工地不遠處一個破舊的小巷子里,在一個有些破爛的紅頭招牌前停了下來,這居然是一家照相館。
“張工,您帶我來這兒干啥?”方野揉了下腦袋,不明所以。
工頭沒理會方野,一把把他拽了進去,直接對老板做了個手勢。
老板似乎與工頭認識,立刻領會了意思,點了點頭,拽著方野就往黑屋子里走。
“張……張工,這到底是干啥???”方野感覺有些不對,追問道。
“別瞎打聽,讓你進去拍照,你就乖乖進去拍?!惫ゎ^皺眉,幫著照相館老板,一把把方野推進了黑屋子,讓他老實坐到一條板凳上。
嗡……
一盞特大的攝影燈在黑屋子亮起,照得方野有些頭暈目眩,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聽見“咔擦,咔擦”兩聲清脆的快門聲。
隨后,還在懵圈狀態的方野,就被工頭拽了起來,拉著往回走。
工頭似乎也沒打算跟方野解釋什么,只是進了工地,拍拍方野的肩膀說道:“老老實實在工地待著!別亂跑!”
說完,工頭微微愣了愣,似乎是覺得自己的態度太生硬了,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臉上忽然有變的溫和了起來,可那假溫和背后,不知道憋著什么真壞水。
“食堂早中晚都有饅頭,你餓了就去拿兩塊,以后就在工地上待著,別往外跑!”
“謝謝張工!”方野立刻感激地點了點頭,心中感覺工頭對自己確實是出乎意料的好。
此刻,他已經忘了先前莫名其妙被拉去拍照的疑惑了。反正只是拍了張照片,自己也沒掉塊肉,方野心里這么想著。他自己也暗暗下定決心,打算在這兒跟工頭踏踏實實好好干,沒準兒自己離翻身之日就不遠了。
“除了工地白天的活兒以外,我還有個活兒給你干,你要答應了,我給你開三倍工資,怎么樣?”工頭咧嘴笑了笑,又說道。
方野心中暗自盤算了一下,他如今工資是一個月十塊錢,即便是三倍,那也只有三十塊錢。
可有總比沒有強,方野現在口袋比臉還干凈,自然沒多想,點頭答應,然后問道:“什么活兒?”
“工地的庫管,除了像昨晚一樣守夜以外啊,有工程上的人過來托運什么的,你還得幫忙搬運,懂了嗎?”工頭手上夾著煙,看向方野問道。
方野飛快地點點頭,心中倒也沒多想,只是覺得自己膀子力氣多的是,搬運也算不了什么。
“謝謝張工,謝謝張工!”
“行了,干活兒去吧,別偷懶!”工頭擺了擺手,臉上擺出高傲的樣子,可心底里卻是暗自竊喜,暗暗想著自己最棘手的麻煩,總算是解決了。
工頭逐漸走遠,回到工棚喝茶休息。而此時,方野已經加入了搬磚的隊伍,一下子扛起了接近一百多塊磚,把其他工人都看傻了。
方野倒也不理會其他人的眼光,就這么一趟一趟,猶如一臺不會疲累的機器一般,不停搬運沉重的磚塊。
頭上的太陽,根本不會體會地上勞苦大眾的辛酸,持續散發著烈焰般的熱氣。
即便是方野,來來回回二十幾趟后,也不由像是沒了氣的皮球,渾身淌著臭汗,在陰涼處大口大口灌水,想要恢復體力。
“你小子力氣蠻大啊!”一個沉悶的聲音在方野身邊響起。
方野扭頭看去,就見自己身旁陰涼處,一個赤著上身,戴著草帽,滿臉絡腮胡的黑壯男人,叼著煙正看著自己。
“孟哥,我這人沒啥有點,就是有點兒膀子力氣而已?!狈揭昂俸傩α藘陕?,揉著自己的頭說道。
這人是工地其他人口中的老孟,這老孟平日里很低調,倒是不喜歡和人說話,不知為何,這會兒倒是主動跟方野搭話了。
說來也是奇怪,老孟這人雖然極為低調,可是工地幾乎所有人見了他,都隱約有一種發怵的感覺,就連那幾個仗勢欺人的工頭和監理,見了老孟,都要收斂幾分。
尤其是老孟那冷峻如同鷹隼一樣的眼睛,以及那只剩下了三根手指的恐怖右手,無不讓工地的人都心生忌憚。
工地上也有不少關于老孟的傳聞也有不少,方野雖然剛來,但也還是明里暗里聽說了一些。
傳聞都說這老孟,當年是道兒上心狠手辣的角色,后來不知什么原因栽了,現在是在工地躲避風聲呢。
不過方野不會主動招惹人,所以心里倒也沒什么好怕的。倒是此刻,老孟突然和自己搭腔,讓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自己只好用憨厚的笑容,化解尷尬。
可老孟那鷹隼一般的眼睛,卻沒有流露出任何笑意,反而顯得極為鄭重。
老孟抬起他那只剩下三根手指,看上去丑陋無比的手,壓低了草帽,在方野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記著,不要被老張那老小子賣了,你還幫著他數錢。”
方野一愣,“孟哥,你是在說張工?”
方野的內心好像是察覺到了什么,聯想起了工頭之前的一些反常行為。
“可是,工頭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呢?”方野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方野現在身無分文,似乎覺得自己也沒什么可以被利用的,而且打骨子里,方野也還是那個憨厚老實的少年,內心耿直,并不愿意相信,所有對他好的人,都是壞人。即便是剛剛來到龍川,他已經被那個阿飛狠狠上了一課,但他也不愿意相信,所有人都是壞人。
方野回過神來,再去看老孟,此時老孟卻已經走遠,似乎不想再多說什么。
老孟壓低了帽檐,精壯漆黑的身體,再次混入了工人隊伍當中,開始干起活兒來。只是那雙鷹隼一般的眼睛,再次瞟向方野。
老孟并不是個熱心腸的人,相反,他和工地上那些流言傳說有些像,當年也是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主兒。但是身為江湖中人,老孟最看重的還是情誼二字。
當他看到方野賣命搬磚的情形時,似乎是聯想起了自己剛剛出來打拼的日子,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所以才有了剛才的那一番提醒。
可老孟卻也并非什么大善人,能夠說出那樣的提醒,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如今在這工地上,也是因為遭遇了一些憋屈到極點的事情,只能在這里躲一躲風聲,順便混口飯吃。他可不想因為方野,引來更大的麻煩,讓自己的行蹤暴露在不想暴露的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