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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情報：今日村東張秀才家中將有一罐上好龍井因受潮欲棄，若及時以干燥新茶置換，可獲其好感。】

飯桌上，王素梅給孩子們盛著玉米糊糊。

“素梅，”陳縱緩緩開口道，“長平去武館的事，得盡快定下了，我尋思著，這兩天就把艾草曬干，趁早送去仁和堂，把錢拿到手?！?

“嗯，是該辦利索了?！?

王素梅點頭，又給陳長平夾了一筷子咸菜，“長平，去了武館要聽師傅的話，好好學，別怕吃苦?！?

陳長平小臉繃緊，用力點頭：“嗯！阿爹，娘，我一定好好學！”

陳縱欣慰地笑了笑，目光轉向正試圖把糊糊堆成小山的小兒子：

“長安這邊，也不能耽誤了，眼瞅著也快五歲了，該開蒙了，不能總讓他滿山跑著玩螞蚱?！?

王素梅聞言，眼睛亮了起來：“當家的，你打算送長安去讀書？”

這可比送長平去武館更讓她驚喜，在農人心中，“讀書識字”四個字，天然令人敬畏。

“是得學。”陳縱語氣肯定，“不求他考什么秀才舉人，但起碼要能認字，懂道理?！?

“是這個理！”王素梅連連點頭，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長安雖然皮了點，但小腦瓜機靈著呢，認東西快?！?

“機靈是機靈，就是坐不住?！?

陳縱看著又把勺子當鼓槌敲的小兒子，無奈地笑了笑。

“所以啊，這事得找個合適的先生?！?

“那……去哪找先生？”

王素梅有些犯難道：“咱村里沒私塾，要去縣里？束脩怕是不便宜。”

“不用去縣里。”

陳縱胸有成竹道：“我打聽過了，村東頭，張老秀才家?！?

“張老秀才？”

王素梅愣了一下，隨即恍然。

“哦，你說張老爺子？他……他還在收學生嗎？聽說他性子有些古板……”

“規矩多，教蒙童才合適。”

畢竟張正林當年也是正經考過縣試的，學問底子扎實。

雖然后來家道中落，又因性子耿直得罪了人，才回村定居。

這些年，他雖不以教書為生，但也零星收過幾個本家或鄰里的孩子啟蒙，教得認真，束脩要的也不多。

何況張秀才愛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

這“置換茶葉”的機會，簡直是瞌睡送枕頭，既能解決先生的問題，又能省下人情。

“張老秀才……行倒是行?！蓖跛孛愤€是有些顧慮，“就怕他那脾氣，長安受不住管束?！?

“受不住也得學著受。”

“讀書哪有不辛苦的？該有的規矩就得有，我今天就先去拜訪他?！?

“現在就去？”王素梅看了看天色。

陳縱放下碗筷，點了點頭：“嗯，宜早不宜遲?！?

“我記得前些日子去縣城送東西，捎回來一小罐新茶，說是清明前的毛尖？”

王素梅聞言點頭：“嗯，在里屋柜子上收著呢，我這就給你拿來?！?

很快，一個巴掌大的青瓷小罐被王素梅取了出來。

罐身素凈，看著就比農家常用的粗陶罐精致不少。

陳縱接過，入手微沉，打開蓋子，一股清新的茶香頓時逸散出來，翠綠微卷的茶尖看著就精神。

“我拿這新茶去，也算是個由頭，素梅，你把灶上那籃子新摘的豆角也給我裝上，再包上幾個雞蛋?！?

“哎，好！”

王素梅手腳麻利，不一會兒，陳縱便提著一個蓋著藍花布的籃子出了門。

村東頭，張家那帶著小小竹籬笆的院落，在青石村一片土墻茅頂中顯得格外清雅。

陳縱整了整身上的粗布衣裳，清了清嗓子，抬手叩門：“張老先生在家嗎？晚輩陳縱，前來拜望?！?

片刻，門內傳來一個略帶沙啞卻中氣十足的聲音：“門沒閂，進來吧?！?

陳縱推門而入，院子里種了些花草，還有一叢修竹，堂屋門楣上懸著一塊小小的木匾，上書“耕讀傳家”四字。

走進堂屋，屋內陳設簡單，卻收拾得極為整潔。

一位身著長衫，頭發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坐在書桌旁，面前放著一個敞開的陶罐。

他皺著眉，手指捻著罐中明顯顏色發暗、失去光澤的茶葉，一臉痛惜。

“張老先生安好?！标惪v連忙上前行禮。

“哦，是陳家后生啊，突然造訪，不知有何事？”

張秀才請陳縱在唯一的客椅上坐下，語氣客氣中帶著疏離。

他的目光掃過陳縱提著的籃子，并未多做停留，心思顯然還在那罐受潮的茶葉上。

“打擾老先生清靜了?！?

“昨日去縣里辦點事，得了點新茶，想著老先生愛茶，特地帶些來給您嘗嘗鮮。”

陳縱將籃子放在地上，從懷里掏出那個青瓷小罐，輕輕放在書案上，推到張秀才面前。

他又揭開籃子上蓋的布，露出里面的東西。

“還有自家園子里新摘的豆角，幾個雞蛋，不成敬意?！?

張秀才的目光終于被那青瓷小罐吸引過去。

他鼻翼微動，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哦？新茶？”

他放下手中的受潮茶葉，接過陳縱遞來的瓷罐，湊近嗅了一口，連連點頭。

“嗯……清香高爽，是好茶！雖比我這罐……唉！”

他又痛心地看了一眼那罐受潮的茶葉：“我這罐龍井，是前日一位故友托人捎來的明前龍井。”

“怪我前幾日窗子沒關嚴實，一場夜雨……可惜了，可惜了。”

“哎呀，竟是如此？”

陳縱適時地表示同情，隨即帶著幾分試探，出言道：“老先生若不嫌棄，晚輩這點新茶，跟您置換一下？”

張秀才聞言，抬頭看向陳縱，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精光。

他上下打量了陳縱一番，又看了看桌上的新茶和那罐受潮茶，沉默了幾息。

他不是糊涂人，自然明白陳縱這“置換”的用意遠超茶葉本身。

送新茶是禮，提出置換受潮茶，是給他臺階，更是示好。

“你……有心了?！?

張秀才終于開口，語氣復雜，但那份痛惜和古板似乎緩和了不少。

他頓了一下，端起石桌上微涼的細茶喝了一口，才緩緩問道：“你今日來，不只是為送茶吧？”

陳縱心中一定，知道關鍵時候到了，再次拱手。

“老先生明察秋毫，晚輩……確實有一事相求?！?

“晚輩膝下有一幼子，名喚長安，虛歲五歲了。”

“這孩子性子跳脫，晚輩和他娘想著，不能再讓他荒廢下去，該開蒙認字，學點道理規矩了。”

“久聞老先生學問深厚，教蒙童更是認真嚴謹。晚輩厚顏，想請老先生費心，收下長安這個頑劣弟子，給他開蒙?！?

張秀才捋了捋稀疏的胡須，沉吟道：“七歲開蒙，正是時候，四歲么……雖略早，但若只是認認簡單的字，養些靜氣，倒也無妨?！?

聞聽此言，陳縱便知事情已成，拱了拱手道：“先生大德！待過兩日家中瑣事稍定，定帶犬子前來拜見先生?！?

“嗯?！睆埿悴艛[了擺手，目光又落回那包新茶上，語氣溫和道，“你帶來的茶……不錯，豆角也水靈，費心了?！?

陳縱知道這是送客的意思，連忙再次道謝，提起那罐受潮的茶葉，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