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源縣的告示，是在遴選開始的第七日，由一隊快馬驛卒送達縣衙的。

朱砂描邊的布告，蓋著云州府衙和滄浪仙宗的聯合大印，一路傳到了里正家中。

滄浪仙宗將在云安城舉行第二批次遴選，囊括威源縣等偏遠郡縣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村子。

陳家新宅內。

陳縱看著手中里正親自送來的告示文書，目光灼灼。

“滄浪仙宗……云安城……遴選弟子……”

王素梅輕聲念著告示，目光掃過“凡年未滿十六之少年童稚”一行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下意識地看向坐在對面的長子長平，少年身姿挺拔，眼神沉穩。

又看看依偎在自己身側的小兒子長安，小家伙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告示上的大字。

“爹，娘，這仙宗遴選……我們要去嗎？”

陳長平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去！自然要去！”

陳縱斬釘截鐵，目光掃過妻子和兩個兒子。

“錯過這次，下一次仙門大開山門，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陳縱又揉了揉長安的小腦袋：“長安，你也去試試，你心思純凈，讀書明理，未必沒有機緣，就算不成，去見見世面，看看仙家手段，也是好的。”

陳長安懵懂地點點頭，小臉上滿是新奇：“嗯！我去看仙師！”

“當家的，那……我們何時動身？”王素梅問道。

云安城路途不算近，帶著三個孩子，需得早作準備。

“時間緊迫，遴選在即，素梅，你辛苦些，收拾行裝，明日天不亮就出發。”

“好。”

......

一家人幾乎沒有耽擱，次日清晨便駕著牛車，匯入了通往云安城的官道。

路上車馬行人絡繹不絕，目標皆是云安城。

云安城，點兵校場。

相較于月余前第一輪遴選，人潮雖不如前幾日鼎盛，但依舊熙熙攘攘。

陳縱一家趕到時，已近未時。

高臺之上，洛明河與云秋端立臺上，神色間帶著難以掩飾的倦怠與一絲麻木。

連續多日的“大海撈針”，收獲寥寥無幾。

洛明河面對臺下這些在他看來血脈渾濁，靈光黯淡的凡人少年，幾乎已不抱希望。

若非宗門法旨如山，他早已拂袖而去。

云秋機械地重復著引導的動作：“伸手，輕觸盤心。”

排在前面的幾個少年依次上前，測靈盤或黯淡無光，或只有微弱駁雜的光暈閃爍。

“無靈根，下一位。”

“五靈根，駁雜，下一位。”

“……”

失望的嘆息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終于，輪到陳長平。

他深吸一口氣，步履沉穩地踏上高臺，走到云秋面前，目光堅定。

王素梅下意識地攥緊了丈夫的衣袖。

洛明河原本有些渙散的目光微微聚焦，上下打量了長平一眼，眼中掠過一絲訝異。

這少年筋骨強健，氣血內斂，在這凡俗之地倒是少見。

但也僅此而已。

武道根基對仙道靈根并無助益。

云秋的目光也落在長平身上，清冷的眸子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示意測靈盤。

長平伸出手指，帶著一絲期待和緊張，穩穩地按在測靈盤冰涼的盤心之上。

嗡！

只見玉盤之上，赤、黃、青、藍、褐，五色光芒亮起，顯得極為駁雜。

洛明河眼中的一絲訝異迅速化為失望，甚至帶著點“果然如此”的淡漠。

“五色駁雜，光芒不顯，資質不足，不入仙門，下一位.”

“五靈根……不足……”

陳縱在臺下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一沉。

長平竟只是最差的五靈根？

陳長平臉上的血色褪去，身體微微一僵。

隊伍后方傳來催促聲。

他緊抿著唇，眼神黯淡下來，默默收回了手，對著高臺微微一躬，轉身走下臺階。

陳縱和王素梅看著兒子下來，想開口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長寧在王素梅懷里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哥……”

長安看著哥哥失落的背影，小臉上的興奮也淡了，負責引導的衙役已經指向了長安：

“無靈根！下一個，陳長安，快上來！”

陳長安被點到名字，看著那高臺上兩位氣度不凡的仙使，又看看哥哥的背影，小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怯意。

他下意識地往父親身后縮了縮。

“長安，別怕。”

陳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紛亂，用力揉了揉小兒子的腦袋，將他輕輕往前推了推。

“去吧，把手放上去就行，爹在下面看著你。”

王素梅也強笑著鼓勵：“長安最勇敢了，快去。”

在父母的目光和衙役的催促下，陳長安鼓起勇氣，有些踉蹌地爬上了高臺。

他年紀太小，身形單薄，站在高大的洛明河前，更顯得像個小豆丁。

云秋看著眼前這個年紀偏小，眼神懵懂的孩子，聲音放柔了些：“伸手，輕觸盤心。”

陳長安依言，伸出小手，指尖碰了碰那溫潤如玉的盤心。

嗡！

測靈盤一震！

瑩白玉盤之上，黃、綠、藍、褐四色光芒同時亮起。

尤其那代表水屬性的藍色光芒，竟隱隱有要蓋過其他三色的趨勢，顯得格外靈動盎然！

“哦？”云秋清冷的眼眸中終于有了神色，目光落在長安身上，帶著一絲審視。

洛明河原本意興闌珊的目光一凝，臉上的淡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外。

他朗聲宣布，聲音比之前多了幾分力度：“黃、綠、藍、褐，四色分明，亮度均衡，水靈根尤為靈動，四靈根！”

他目光銳利地落在長安身上：“姓名？籍貫？年歲？”

陳長安被這突如其來的關注和仙使那銳利的目光看得有些緊張，小臉微紅。

下意識地看向臺下的父母，得到父親鼓勵的眼神后，才小聲回答：“陳……陳長安，威源縣……青石村……今年……六歲了。”

洛明河對旁邊的書吏道：“陳長安，威源縣青石村，年六歲，水木土金四靈根，記下！”

書吏連忙提筆記下，在略顯稀疏的名冊上添上了這個名字。

臺下，陳縱與王素梅心情復雜。

陳縱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目光看向走回來的小兒子，臉上露出了一個復雜卻異常欣慰的笑容。

陳長平笑著摟著他的肩膀，眼中雖有些許惆悵，但更多的是對長安的驕傲。

“哥！”

陳長安還有些懵懂，見哥哥如此高興，也跟著咧嘴笑起來。

“下一個，威源縣，林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