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已刷新】

【今日情報：明日巳時，飛蝗將自西北‘黑風峪’方向飛抵青石村，啃食你的稻田。】

陳縱睡得迷迷糊糊，一如既往地隨意瞥了一眼情報。

情報不是每天刷新都有用，更多時候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但這次陳縱只一眼，心中猛然一驚，睡意全無。

蝗災？！

真的來了？！

“當家的？”王素梅被他的動作驚醒，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和一絲不安，“怎么了？做噩夢了？”

窗紙外還是一片漆黑，離天亮還早。

陳縱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心緒，不能嚇著剛有身孕的妻子。

他躺回去，將王素梅輕輕攬入懷中，粗糙的大手覆在她微涼的手背上，聲音盡量平穩：“沒事，不小心磕到頭了，睡吧。”

黑暗中，王素梅在他懷里動了動，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呼吸很快又變得均勻綿長。

“蝗災......”

可陳縱卻睜大了眼睛，望著王素梅熟睡的臉，思索著解決辦法。

雞叫頭遍，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陳縱就悄無聲息地起了身。

他動作極輕，生怕再驚擾了妻子。

穿戴整齊，他先走到院子里，抬頭望向西北方的天空。

天色湛藍，萬里無云，一絲風都沒有。

陳縱深吸一口氣，大步流星地走向村中里正家。

清晨的村道上人跡稀少，只有早起挑水的漢子和他匆匆擦肩。

“篤篤篤！”陳縱用力敲響了里正家那扇厚重的木門。

“誰啊？大清早的……”

門內傳來里正帶著睡意的嘟囔。

門“吱呀”一聲打開，里正披著外衫，睡眼惺忪地看著神色凝重的陳縱。

“縱小子？這么早，有啥急事？你家遭賊了？”

“里正叔，大事不好了！”

陳縱壓低了聲音，語氣凝重道：“飛蝗！大群的飛蝗，明天上午就要從黑風峪那邊飛過來，直奔咱們青石村！”

“什么？！”

里正瞬間睡意全無，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飛蝗？明天？陳縱，這……這消息可作準？你從哪兒聽來的？”

蝗災對農人而言，無異于滅頂之災，由不得他不心驚肉跳。

“千真萬確！”陳縱斬釘截鐵，“我有個遠房親戚在縣衙當差，昨夜連夜遞出來的信兒！”

“南邊幾個村遭的蝗蝻已經成災起飛，正往北邊撲來，路線算準了就是咱們這兒。”

“里正叔，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看著陳縱眼中毫無作偽的焦急和篤定，聯想到南邊傳來的零星消息，里正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冷汗也下來了。

“好……好！我信你！”他猛地一跺腳，轉身就往屋里沖，“我這就敲鑼！這就敲鑼！老天爺啊……”

很快，一陣急促而慌亂的銅鑼聲打破了青石村清晨的寧靜，伴隨著里正嘶啞的呼喊：

“蝗災要來啦！各家各戶！能動彈的都出來！飛蝗明天就到！趕緊護莊稼啊——！”

這如同晴天霹靂的消息瞬間炸開了鍋，家家戶戶的門被猛地推開。

陳縱顧不上看村里的混亂，他得先護住自家的稻田。

沖進自家院子，王素梅已經起來了，正摟著被鑼聲驚醒的陳長安站在堂屋門口：“當家的，外頭……外頭喊蝗災？是真的嗎？”

“是真的！素梅，別慌。”陳縱語速飛快，一邊抄起靠在墻邊的鋤頭，“你帶著長安在家，我先去田里，長平！”

陳長平早已被驚醒，正麻利地穿著衣服跑出來，小臉緊繃：“爹，我聽見了，蝗災！我能幫忙！”

父子倆沖出家門，陳縱對著聞聲出來的李老漢喊道：“李老哥，別愣著了，把家里所有的草席、破麻袋、舊漁網，能擋東西的全找出來，搬到田埂上去。”

“哎！哎！這就去！”李老漢如夢初醒，轉身就往雜物棚跑。

陳縱帶著陳長平到自家的稻田邊，看著眼前一片青翠，沉甸甸灌漿的稻穗，心中沉重。

這些稻子是全家一年的指望，若是現在割了勢必影響收成。

“爹，我們怎么辦？”

陳長平看著父親，雖然害怕，但眼神里更多的是信任。

“堆火堆，圍籬笆，裹泥漿，能用的法子都用上！”陳縱咬著牙下令，“長平，你力氣小，去幫李爺爺搬東西！我去挖泥！”

陳縱沖到田埂旁的水溝邊，掄起鋤頭就開始挖濕泥。

李老漢和陳長平氣喘吁吁地扛來了家里所有的草席、破舊的麻袋片，甚至還有一張補了又補的舊漁網。

“東家！東西都在這了！”李老漢看著陳縱挖出的一大堆濕泥，有些不解，“這泥……”

“裹稻穗。”陳縱抹了把汗，抓起一把粘稠的泥漿，“用泥漿把稻穗厚厚地裹一層，蝗蟲啃不動。”

李老漢和陳長平立刻明白了，二話不說，學著陳縱的樣子，用手抓起濕泥，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沉甸甸的稻穗上。

泥漿混合著草木灰和水，形成一層粘稠的保護殼。

“還有這個！”陳縱指著草席和麻袋，“沿著田埂，把這些都插起來！圍住！能擋一點是一點！漁網也拉起來！越高越好！”

李老漢和陳長平立刻動手，將草席、麻袋片用木棍支撐著，在田埂邊圍起一道簡陋的“圍墻”。

那張舊漁網也被盡力張開，掛在幾根臨時砍下的竹竿上，形成一道稀疏的屏障。

陳縱忽然想到什么，趕緊叫來長平：“在田埂上，每隔一段距離，堆幾個艾草堆。”

父子二人加上李老漢，悶頭在稻田里忙碌著。

挖泥、涂漿、圍籬笆、堆艾草……汗水浸透了每個人的衣衫，泥漿糊滿了他們的手臂和褲腿。

陳長平小小的身影穿梭在稻田間，小臉憋得通紅，咬著牙，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慢。

周圍的田地里也漸漸喧鬧起來。

村民們都被里正的鑼聲和呼喊驚醒，家家戶戶都動了起來。

時間在瘋狂的忙碌中飛速流逝，日頭從東邊爬到頭頂，又漸漸西斜。

陳縱直起早已酸麻僵硬的腰背，看著眼前被泥漿裹得面目全非的稻穗，又看了看累得幾乎站不穩卻仍在咬牙堅持的李老漢和兒子陳長平。

長嘆一口氣，三十畝水田的準備，臨近天黑終于完成了。

“東家，能做的……都做了。”

李老漢扶著鋤頭，聲音沙啞疲憊，眼神里充滿了憂慮和一絲渺茫的希冀。

“爹，蝗蟲……真的會來嗎？”

陳長平的小臉上滿是汗水和泥點，仰頭看著父親。

陳縱沒有說話，只是用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人力已窮盡，剩下的，就只能靠天命了。

青石村的夜，從未如此漫長而寂靜，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燈火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