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斜斜溜進書房,在紫檀木書案上鋪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弘時捏著支狼毫筆,蘸了點濃墨,在宣紙上慢慢寫著。
他正在抄《論語》,按雍親王的吩咐,得抄十遍。原主的字又嫩又歪,他現在可不能這樣。但也不能一下寫得太出彩,只能故意放慢速度,讓筆畫帶著點孩童的生澀,可間架結構里又悄悄藏著些章法。
“三阿哥,您這字好像比以前好看了。”春桃端著盆清水進來,要換硯臺里的宿墨,瞥見宣紙上的字,忍不住小聲說。
弘時手腕頓了頓,抬眼瞧她,笑道:“是嗎?或許是病好了,手不抖了吧。”
春桃把清水倒進硯臺,低聲道:“府里人都說,二阿哥和大阿哥去得早,您如今是王爺唯一的阿哥,往后……”話說一半,她忽然發覺不對,趕緊低下頭,“奴婢多嘴了。”
弘時心里一動。原主的兩個哥哥早沒了,他雖是老三,卻成了實際上的長子。在這深宅大院里,身份越特殊,越容易被當成靶子。他想起那次落水,說不定就跟這“長子”身份有關。
“沒事,”弘時放下筆,用錦帕擦了擦手指,“府里還有別的阿哥嗎?”
春桃想了想,道:“側福晉鈕祜祿氏剛有身孕,不過還不知道是阿哥還是格格。其他幾位姨娘……暫時沒動靜。”
鈕祜祿氏?弘時瞳孔縮了縮。那可是未來的孝圣憲皇后,弘歷的親娘。算算日子,弘歷該是這一兩年出生。
一股緊迫感涌上來,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王爺平時除了去暢春園給皇上請安,還常跟誰來往?”弘時裝作隨口問。
春桃搖搖頭:“王爺的事,奴婢們不敢多問。不過前幾日,八貝勒府的人來過,送了些東西。”
八貝勒胤禩?弘時眉頭微蹙。那可是九子奪嫡里最有勢力的一個,號稱“賢王”,跟雍親王胤禛表面和氣,暗地里較勁。他派人來送禮,是示好,還是試探?
正琢磨著,門外傳來腳步聲,管家福安走進來,躬身道:“三阿哥,王爺讓您抄的《論語》,好了嗎?王爺這會兒在書房,讓您送去呢。”
弘時心里一緊,看來躲不過去了。他把抄好的幾頁紙疊好,放進書匣,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跟著福安穿過回廊,弘時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幾分。這是他頭回主動去見雍親王,也是頭回在這位冷面王爺面前露“功課”。
他不知道,等著自己的會是什么。
轉過月亮門,就見雍親王的書房在不遠處,門口兩尊石獅子在陽光下透著股威嚴。弘時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里的書匣。該來的,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