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細長的光斑。弘時坐在鋪著軟墊的梨木椅上，身上穿件月白色夾襖，面前小幾上攤著一卷《論語》。

“三阿哥，該溫書了。”侍女春桃端著一碟蜜餞走進來，輕輕放在桌邊。這丫頭是齊妃特意派來伺候的，手腳麻利，就是話少。

弘時點點頭，目光落在書頁上。那些工整的小楷在他眼里，比前世設計圖上的線條還要熟悉。他指尖劃過“學而時習之”幾個字，忽然想起昨天雍親王的吩咐——抄十遍《論語》，這分明是在考察他的功課。

正琢磨著，門外傳來腳步聲。只見一個穿藏青色長衫、須發皆白的老者走進來，身后跟著捧書本的小廝。這是府里的啟蒙先生，姓陳，早年是江南的秀才，因為得罪了當地官員，才投奔到雍親王府。

“三阿哥今日精神好些了？”陳先生拱手行禮，目光溫和里帶著幾分審視。

弘時連忙起身還禮，故意把動作放慢些，顯出幾分虛弱：“勞先生掛心，已好多了。”

陳先生點點頭，翻開書本：“前日講到‘有朋自遠方來’，阿哥可有什么領悟？”

按照原主的記憶，這時候該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才對。可弘時腦子里閃過的，卻是前世在清華園里跟各國留學生辯論的場景。他略一沉吟，輕聲道：“先生，孩兒覺得，‘朋’未必是遠方來的客人。志同道合的人，哪怕近在眼前，也是摯友。”

陳先生愣了愣，顯然沒料到他會有這般見解。這話說得雖淺，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通透。

“阿哥此言有理。”陳先生撫著胡須，眼里閃過一絲贊許，“那再說說，‘三人行必有我師’該怎么解？”

弘時心里暗笑，這可是送分題。他故意歪著頭，裝作孩童般天真：“就是說……就算是兩個小廝跟著，他們身上也有比我強的地方？比如小廝會爬樹，我就不會。”

這話既符合他的身份，又巧妙地把道理講明白了。陳先生忍不住笑了：“阿哥悟性極高，只是往后說話別這么跳脫。”

兩人一問一答，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時辰。弘時刻意把握著分寸，既露了點才華，又不至于太驚人。他清楚，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尤其在這暗流涌動的王府里。

陳先生離開時，腳步比來時輕快不少。弘時望著他的背影，輕輕敲了敲桌面。這位陳先生看著普通，可方才談到“為政以德”時，眼里一閃而過的精光，絕不是尋常秀才該有的。

春桃收拾書本時，低聲道：“先生剛才跟管家說，三阿哥大病一場后，像是開了竅呢。”

弘時端起茶杯，溫熱的茶水滑入喉嚨。開竅？這才只是開始。他看向窗外，幾只麻雀落在枝頭嘰嘰喳喳，像是在議論什么。

府里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可能藏著秘密。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這些秘密里，找到屬于自己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