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張大爺有個習慣，每天傍晚都坐在長椅上吹口琴。他的琴技實在算不上好，調子常常跑歪，有時還會突然卡殼，但他自己倒是樂在其中，吹到興起時，腳還會跟著節奏輕輕打拍子。有次我路過，他正吹一首《茉莉花》，跑調跑得幾乎認不出來，卻見他閉著眼，嘴角揚得老高，夕陽落在他銀白的頭發上，像鍍了層金。

“大爺，您吹得真開心啊。”我忍不住停下腳步。

他睜開眼，笑著擺手：“瞎吹唄，自己聽著樂呵就行。以前總覺得，得吹得像唱片里那么好才能叫快樂，后來發現，能吹響、能跟著哼哼，就夠樂一陣子了。”

這話讓我想起同事小周。她是辦公室里公認的“開心果”，哪怕被領導批評，轉身也能對著咖啡杯做個鬼臉；加班到深夜，會拉著我們去樓下吃碗熱湯面，邊吃邊說“你看這蔥花飄得多好看”。我們總說她“心大”，她卻認真地說：“快樂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得自己找啊。”

她的“找樂子”清單里，全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把外賣送的小番茄擺成笑臉；在筆記本上畫丑丑的小漫畫；甚至堵車時，會跟著電臺里的老歌大聲唱，哪怕跑調跑到天邊。“你試試就知道，”她說，“把注意力放在這些小破事上，煩惱就沒地方呆了。”

曾看過一個實驗：讓志愿者每天記錄三件“開心的小事”，堅持一個月后，大部分人的焦慮感明顯降低。那些被記錄的事，無非是“今天的云像棉花糖”“同事夸了我的新發型”“買到了剛好熟的香蕉”——原來快樂從不是需要“努力爭取”的奢侈品，而是像空氣一樣，一直圍繞在身邊，只看我們有沒有留意。

鄰居家的小女孩朵朵，有次在樓下哭，因為風箏線斷了，風箏飄到了屋頂上。她媽媽哄了半天沒用，我正想過去幫忙，卻見朵朵突然指著屋頂喊：“媽媽你看！風箏在跟云朵玩呢！它好像飛得更高了！”說著，眼淚還掛在臉上，嘴角卻已經翹了起來。

小孩子總能輕易找到快樂的開關，因為他們不糾結“失去”，只關注“剩下”。風箏飛走了，但能看見它和云朵作伴，也是件新鮮事；冰淇淋掉地上了，但能舔舔沾在手上的甜，也不算白吃。這種“在遺憾里找糖”的能力，其實我們小時候都有，只是長大后，被“應該”“必須”磨得忘了。

有位作家說：“快樂是一種肌肉，越練越發達。”深以為然。你可以試著像小周那樣，給生活加一點“刻意的甜”：早晨給自己煎個愛心蛋，哪怕形狀歪歪扭扭；走路時抬頭看看樹影，想象它們在跳什么舞；睡前想想今天最幸運的一件事，哪怕只是“沒淋到雨”。

這些練習或許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就像往儲蓄罐里投硬幣，一天一枚，日子久了，就會攢出滿滿的快樂。就像張大爺的口琴，吹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為自己吹響；就像朵朵的風箏，飛沒飛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從遺憾里看出新意。

傍晚的風又起了，張大爺的口琴聲再次響起，這次是《東方紅》，依舊跑調，卻比任何交響樂都讓人心里暖和。我忽然明白，所謂珍惜生命，不過是學會在每個平凡的當下，給自己找點樂子——畢竟，能讓日子閃閃發光的，從來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是那些被我們用心收藏的、小小的快樂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