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午茶的收獲
- 鬼馬星推理口碑作品之莫蘭系列(全七冊)
- 鬼馬星
- 9232字
- 2025-07-15 09:42:18
莫蘭覺得跟梁永勝約會最大的優點就是,他永遠比你早到10分鐘,總能在你到達之前為你搶到最好的位置,在你坐下后,你會發現,他已經先你一步很體貼地為你點好了你最喜歡的飲料。望著面前的卡布基諾咖啡,莫蘭滿懷感觸,她不得不承認,前夫梁永勝在獻殷勤方面的確是高手,雖然以現在的情形,她很有理由恨他,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恨他不起來。
“親愛的,你真美。”他溫情脈脈地坐在對面看著她。
“你也很帥。”她打量了他一番后說。梁永勝非常注重儀表,他永遠穿剪裁合身的西裝,閃亮的皮鞋,戴著高級瑞士手表和白金戒指,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以前她為之很著迷,但現在她卻覺得這只是他賦予他的律師身份所必需的外部裝備罷了。
“你的頭發好像長了點。”他伸手過來想摸她的頭發,她靈活地一讓。
“少來,才幾天哪。”她知道他就是故意要碰碰她,便決定盡快切入正題,“你說你要給我賠償金是不是?”
“當然,我說話算話。每個月給你5000元怎么樣?”他輕聲問她。
“你最好一次性給我。不要每個月給我。”莫蘭覺得這太糾纏不清了。
“你要多少?”
“不多,50萬。”莫蘭道。
“每個月給你5000塊,付足100個月,不就行了?”
“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莫蘭最討厭干這種討價還價的事了,她現在根本不想跟梁永勝說話,于是她說,“我一分錢也不要了。”
說著,她就站起了身。
梁永勝有些意外地仰頭看著她。
“你就這么想跟我一刀兩斷嗎?莫蘭?”他平靜地問她,聲音里帶著幾分傷心。
“我們已經一刀兩斷了,梁永勝。”她冷冷地答道。
他的臉上呆了一呆。
“但我們還可以做朋友,不是嗎?”他站起身,靠近她,輕聲懇求道,“再坐一會兒吧,坐一會兒,我們再談談。”
她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談的?”她重新坐了下來。
“好吧,我給你50萬。”他說。
她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請你盡快把錢匯到我的賬戶。”她說,“你知道號碼的。”
他沒搭腔,忽然將手蓋在她的手上,她一驚,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壓得真緊。
“你放開!”她怒視著他。
他不說話,抬頭盯著她的眼睛,隨后慢慢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嘴邊,親了一下。
她感到渾身一震,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但瞬間,那種想哭的沖動又席卷而來,她告訴自己,不能哭,在這個負心人面前,一滴眼淚也不能流。
見她低頭不說話,他說:“其實我仍然非常愛你,莫蘭,你看得出來的。我們做好朋友吧。不要跟我絕交好嗎?”
她覺得好煩。
“你真無恥。我們還有什么必要做朋友?”她說。
“這就是我想每個月給你5000塊的緣故。”
“算了,你不要給我了,我寧愿一分錢不要,也不想跟你做朋友。”她堅決地說,忽然發現今天來見他真是個錯誤。
“可是你是需要我的。”他很有自信地說。
“別胡說了,我根本不需要你。”莫蘭為他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感到好笑。
他朝她神秘地眨眨眼睛。
“難道你就不想打聽杜小美的事?”他問道。
杜小美?這還真的是一下子打中了她的要害。她的確很想了解杜小美的事,對了,她忽然想起來,前天晚上做面膜的時候,她曾經朦朦朧朧地聽到杜小美提到梁永勝,說梁是她父親的律師。律師前夫果然還有利用價值。
“聽說你是她父親的律師?”她問。
“也不算,不過我跟她父親很熟,他曾經有事找我幫忙。”他津津有味的表情就像個正在放魚餌的漁夫。
“跟父親熟,可不一定了解女兒。”莫蘭故意說。
“你錯了,我知道很多事。”他笑著說,“只要你答應繼續跟我做朋友,我就什么都告訴你,真的。”
“那要看是什么類型的朋友了,我跟你,只能是那種最普通的朋友,也就是沒有男女性別之分的朋友。”她靜靜地說。
他稍稍掂量了一下她話里的分量,又觀察了一下她臉上的表情,知道她是認真的,也已經打定了主意,便帶著幾分遺憾點了點頭:
“好吧,只要你肯繼續跟我來往,我愿意成為你的無性朋友。”他爽快地說。
“杜小美出事的消息是她父親告訴你的?”她立刻問道。
“對。”梁永勝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老頭很傷心,杜小美是他的獨生女兒。”
“你說你知道杜小美的好多事,是什么事?”莫蘭怕梁永勝是在故弄玄虛。
梁永勝歪著頭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熱茶,說:“我知道杜小美跟廖勇立結婚,杜小美的父親一直就很不滿意。”
“是嗎?”莫蘭從沒有聽廖勇立提過這事,但仔細一想,也不覺得意外。兩家的貧富差距的確非常大。莫蘭很了解廖勇立的家境,廖勇立從小父母雙亡,是靠收入微薄的祖父母一手帶大的,所以他中學一畢業就去考了廚師,很早就參加工作了。從經歷和家境上說,廖勇立的確是高攀了杜小美,但誰叫杜小美愛他呢?
“杜小美的父親說他的女兒在兩個多月前跑來向他哭訴說,廖勇立向她提出離婚,當時她已經懷孕了。”梁永勝說。
“兩個多月前,她懷過孕?”莫蘭想到她第一次收到杜小美的請柬時正好是兩個多月前,當時是10月,她問道,“那后來呢?”
“她懷疑廖勇立有外遇,廖勇立不承認,兩人就在家里打了一架,結果孩子流產了。也可能是因為心里有愧疚吧,這件事后,廖勇立就不再提離婚的事了。”
“她憑什么說廖勇立有外遇?”
“我不知道。”梁永勝搖了搖頭,“女人大概對這種事多多少少有點感覺的吧。”
該死!這話好像是在罵她笨,梁永勝當時跟高潔搞在一起,她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呢,直到他們手拉手站在她面前告白,她才如夢初醒,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是天字第一號白癡。算了,不想自己了,莫蘭快速將思緒拉回到杜小美的身上。
“她父親肯定也會問她同樣的問題,你憑什么認為廖勇立搞外遇?我覺得她肯定是掌握了什么東西。你說呢?”
“她說她看見有人發短信給廖勇立讓他晚上去,結果有天晚上,廖勇立就沒回來,但是后來她問他,他說自己是喝醉酒在飯店里睡著了。”
勇立最近可真能喝酒,莫蘭想,一會兒喝酒后傷人,一會兒又喝酒后在飯店里睡通宵,他是怎么了?
“還有嗎?”
“杜小美后來了解到,廖勇立根本沒在飯店里睡覺。”
“還有呢?”
“她說,她懷疑認識的一個女友是廖勇立的情人,還說那個女友幾乎每隔兩星期就會去他的西餐廳吃飯……”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她屏息看著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難道,杜小美懷疑我是那個秘密情人?”莫蘭愕然。
“我想是的,否則她父親怎么會跟我說那么多?”
“他是不是想問你,我們離婚是因為你發現了我跟廖勇立的私情?”莫蘭覺得整個故事情節簡直太荒謬了。
“差不多吧。后來我承認,是我在搞外遇導致了我們的婚姻破裂。你看,我以毀壞自己名譽的方法證明了你的清白,親愛的,看我對你多好。”梁永勝笑道。
“我本來就很清白,根本不用你證明。”莫蘭爭辯道,“杜小美看到的完全是表面現象,我是經常去廖勇立的飯店吃飯,那是因為他要我為他的飯店寫推薦文章。再說,我們本來就是好朋友,吃幾頓飯算什么?”
“你這么認為,杜小美可不是這么認為。”
“那么如果杜小美死了,誰是最大的受益人?”
“如果沒有留下遺囑的話,當然應該是她的丈夫。”梁永勝冷靜地說。
“她的財產多嗎?她留下遺囑了嗎?”莫蘭追問道。
“我們私下說說,她根本沒財產,財產都在她老爸手里,廖勇立經營的兩家飯店都是杜小美的父親出錢開的,所以所有人是杜小美的父親。”梁永勝低聲說。
“如果他們離婚的話,廖勇立能夠得到多少好處?”
“一無所有。”見莫蘭一臉驚奇,梁永勝解釋道,“他們住的房子,兩家店都在杜小美父親名下。通過打官司,如果他運氣好的話,也許可以獲得一點,但是如果證明他是婚姻的過錯方的話,他不僅一無所有,還得反過來賠償對方。所以……”梁永勝攤了攤手,表示對廖勇立的命運無可奈何。
聽上去,不管是杜小美死還是離婚都對廖勇立沒什么好處。
“你跟杜小美很好嗎?我怎么覺得你們好像平時根本沒什么來往?”梁永勝問道。
“是沒什么來往,她請我去吃飯,我也很意外,”莫蘭猶豫了一下才說,“其實她兩個月前就發請柬給我,要請我們幾個去吃飯了,但我回絕了,因為我要去法國。我本來以為她們這頓飯已經吃過了呢,誰知道一回來請柬就到了。”
“難道她是在等你回來?”梁永勝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本來我也這么認為,但后來又覺得不像。她那天對我挺客氣的。”莫蘭回想著那天晚上的事,她發現杜小美對她的態度還算不錯,吃完晚飯,她們還共用過底樓的盥洗室。
當時她剛上完廁所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臉,杜小美就擠了進來。
“莫蘭,我也要上廁所。”杜小美說。莫蘭當時覺得她有些奇怪,樓上也有廁所干嗎還沒等我出來,你就硬要擠進來?可是再想想,可能孕婦都比較懶吧。再說,沒準杜小美是有話要跟她說呢?但杜小美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瞎聊,既沒有說起廖勇立,也沒有談起自己的懷疑,甚至連暗示也沒有。
她先是坐在馬桶上肆無忌憚地小便,這時候的杜小美一點都不像嬌滴滴的公主了,倒像個百無禁忌的黃臉婆。
“莫蘭,你真瘦,腰好細啊,我真羨慕你。”她坐在馬桶上摸了摸莫蘭的腰。
“我瘦了15斤,前段時間腸胃不好,什么都吃不下。現在穿衣服都空落落的。”莫蘭覺得杜小美在扯她的褲子,好像在測量這褲子大了幾號。
“我也想一下子瘦掉15斤。”杜小美滿懷羨慕地說。
“腸胃炎可一點都不舒服,”莫蘭笑著說,“小美,你現在還考慮什么胖啊瘦的,應該好好養身體,到時候生一個健康的寶寶。”
“嗯,你說得有理。”杜小美上完廁所站起身,按下馬桶的扳手,嘩響起一陣響亮的抽水聲。
“你在干什么?”她忽然發現莫蘭在涂潤唇膏。
“我的嘴唇到了冬天就特別容易干。我是干性皮膚。”莫蘭為此很煩惱。
“哦,是啊,我的也是啊,”杜小美對著鏡子用手指點著自己的嘴唇,隨后朝莫蘭伸出了手,“借我用一下。”
“你自己沒有嗎?”莫蘭不喜歡別人用她的東西。
“我的用完了,明天朋友才能從日本給我寄來,我現在只用日貨,這些合資的東西只能偶爾擦一下。”她擺出高貴的表情說。
莫蘭瞥了她一眼,沒理她,繼續涂自己的嘴唇。
“我最近皮膚也很干,你那里有沒有潤膚霜?”她問道。
“你自己沒有嗎?”莫蘭包里是有瓶潤膚霜,每到冬天,她出門時總帶著一小瓶。
“我的在樓上嘛,我平時不在這里化妝,拿出來給我用用吧。”杜小美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說。
“那好吧,不過,我的皮膚質地跟你不一樣,你能用嗎?”
“沒關系的。”她說。
莫蘭從包里拿出潤膚霜交給她,看著她在自己臉上涂了薄薄的一層,隨后杜小美又搶過莫蘭手里的潤唇膏,在自己的嘴上涂了厚厚的一層。對著鏡子狠狠地抿了一下嘴唇,她原本干裂無光澤的嘴唇立刻就變得亮晶晶起來,她用手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最后滿意地說:“現在可以了。”
“嗯,是不錯。”莫蘭敷衍地說,她把自己的潤膚霜放回包里,決定把那支潤唇膏留給杜小美,她當時覺得杜小美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它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她如果再用它就好像在跟杜小美接吻一樣,想想都惡心。這也是她為什么不喜歡杜小美的一個原因。杜小美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老喜歡跟別人過分親近,杜小美不知道,愿意跟她說話的人未必愿意跟她共用一個杯子喝水,從這點上,她根本一點都不像公主。
現在想想,她覺得當時杜小美好像并沒有對她心存芥蒂的感覺。也許,在這兩個月里,她發現了新的目標?她正這樣猜想著,聽到耳邊傳來一句話。
“也許兩個月前,她認為廖勇立的情人是你,但你不在的這兩個月,她又有了新的懷疑對象。”梁永勝說。
跟我想到一塊去了,莫蘭點了點頭,接著他的話頭往下說:“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廖勇立的反常現象并沒有因為我去法國而停止,所以她可能后來判斷她的情敵不是我。”
“所以,如果廖勇立不是兇手的話,那兇手就很可能是他的情人了。”
“警方好像認為,兇手是我們中的一個。”莫蘭憂郁地說,她真希望這種假設最后被證實是錯的。
梁永勝朝她微微一笑。
“親愛的,我也這么認為。”他說,隨后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我是說除了你。”
莫蘭回到家時已經差不多傍晚6點了,她剛進家門,喬納就跟著進來了。
“薺菜餛飩,我的薺菜餛飩呢?”一進門,她就大聲嚷。
“你還說呢,是不是你跟高競說我今天包餛飩的?”莫蘭把新買的披肩和鞋子以及她的布藝包扔到沙發上,沒好氣地問道。
“哦,我只是說我家包餛飩,可沒說要請他吃。我的本意是叫你饞死他。”喬納瞪著一雙金魚眼,朝她不停眨著。
被她這么一說,莫蘭倒無言以對了,沒錯,是她自己意志不堅定,喂飽了敵人。
“喂,你請他吃了嗎?”喬納推了她一把問道。
“我沒辦法,看他一副饞相,我只好請他吃了。”莫蘭恨自己心太軟。
“怪不得今天下午他脾氣好得要命,他的下屬問我,老大是不是中午吃了迷魂湯了。”喬納一邊說,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茶,走到她面前,“餓死了,餓死了,給我也灌點迷魂湯吧。”
“什么迷魂湯!你不要亂說話好不好,我現在跟他連朋友都不是了,我請他吃,只是可憐他中午吃干面包而已。”莫蘭一邊爭辯著,一邊身不由己地讓表姐推進了廚房。
“其實自從你離婚后,他就一直喜怒無常。”喬納看著莫蘭下餛飩,說道,“這是他的下屬小王告訴我的。他還說,你那天來局里找我在走廊里跟他說過幾句話,后來你走了以后,他在走廊里像木頭一樣站了好幾分鐘。小王向我打聽,你跟高競的關系。”
“你怎么說?”
“我說他們是非敵非友。”
“那我們是什么?”
“情人預備班的同學。”喬納說。
莫蘭被這句話著實嚇了一跳,她回頭吃驚地看了喬納一眼。
“媽的,別用這種三貞九烈的眼光看我,你們兩個搞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我先去上廁所了。”喬納粗魯地拍了一下她的背轉身奔進廁所。
情人?莫蘭不禁失笑。
莫蘭曾經也懷疑過高競喜歡自己,但多年來他從未表白過,只是始終像影子一樣,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有時候是她的朋友,有時候又像她的保鏢。
好多年前,她也曾經深深地喜歡過他,她19歲那年還曾經向他非常明顯地暗示過,但卻被生硬地拒絕了,從那以后,她就漸漸灰了心。但他們的關系從未真正疏遠過。她一直把他當家人那樣照顧著,而他也敞開自己的生活,全盤接受她的關心和建議。
她回想起當年,為他的升遷,她甚至還專門對他進行過人際交往的訓練,她教他怎么跟機關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
“高競,你們單位的工會主席是男是女?”她問他。
“是女的。”
“那就好辦了。”
“怎么好辦?除了春節發魚的時候我見過她,平時我從來沒跟她說過一句話。”他對她的話感到困惑。
“你可別小看工會主席,能當上工會主席這種美差的人跟領導關系肯定都不錯。她的意見不可小覷,有她在領導旁邊說幾句好話,比你破10個案子還有用,所以你得跟她套套近乎,增加她對你的好感。”她為他獻計獻策。
“不去!那也太傻了!而且,我能跟她說什么呀!”他抵觸情緒很強,好像叫他去跟工會主席搭訕,就是叫他去死。
“你到底想不想升職?!”她沒好氣地問道。
“想啊,可是我想憑自己的實力。”他義正詞嚴地說。
“古往今來,有幾個當官的是憑自己的實力升遷的?更何況你這種沒背景,沒靠山,嘴又笨的人,就算是憑實力僥幸升上去了,那肯定也升不高,升得慢!”她教育他,心想你肯定從來不看電視劇,要是你像我一樣經常看電視劇,就知道官場有多么復雜了。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要成功完成任何事,都是要用心的。不管是忠臣還是奸臣,能從小官升上去的人,都是用過心的,升得越高,花的心思越多。所以,不要以為你工作能力強,別人就會看重你,一樣是好差事,人家為什么要給你?為什么不給一個更聽自己話,更貼心的人呢?就算這人的工作能力差點又有什么呢?反正我是領導,是好是壞,還不是由我說?”
他低頭不說話。于是她繼續教育他:“對你來說,跟人打交道比干好工作更難,所以你不要總挑容易的做。有空多看看電視,你就知道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想想你那還在上大學的妹妹吧,她可是指著你給她交學費呢!”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口氣軟了下來:“可是我能跟工會主席說什么呀?我實在想不出來。”
終于說服這頭倔驢了,她舒了口氣。
“跟工會主席打交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她幫你介紹對象,這類人通常對這事都很熱心,她一定會積極幫你去物色合適的對象。等她找到了人,你可以想辦法讓對方主動回絕你,工會主席因此會覺得愧對你,這時候你就可以表現出大度和寬容,你可以送件禮物聊表謝意,這樣她對你的印象就會從0分升到80分,因為她覺得你人不錯,你交代的事她沒辦好,你還那么客氣,所以她應該會想辦法補償你的。”她繪聲繪色地說著,只看到他在那里拼命皺眉頭。
“我不要她給我介紹女朋友!”他瞪了她一眼,斷然說。
他滿臉不樂意,她后來想了想,像他這么老實的人,如此復雜的計劃,恐怕他去做也會搞砸,所以她后來又為他想出了另一個辦法。
“那么,給她們一些化妝品怎么樣?”
“什么化妝品?”
“嗨,我這兒有很多很多進口化妝品,既有小樣,也有正品,香水唇膏什么的,都有。我是干性皮膚,有的根本用不了,還是名牌呢,丟了可惜。你拿過去交給你們的工會主席,就說是給她們逢年過節搞活動時當獎品,反正就是給她們,用在哪兒由她們作主。她們一定喜歡。有哪個女人不喜歡實實在在的東西?如果她們問起你,你就說是朋友送的。”她說到這兒,拍拍他的肩膀,說,“你不太會說話,就少說話,多笑笑就行了。通關系,一定要財物開道,你送點小東西,以后工會主席看到你,就有話跟你說了,不用你主動說話。”
高競后來照她的方法,果然跟工會主席搞好了關系。莫蘭不知道他的晉升跟這一步有沒有關系,但總之,后來他順利升到了兇殺科科長的位置,因為這次晉升,他后來還請她吃了頓很像樣的中式午餐,因為莫蘭那時候已經結婚了,她晚餐更愿意跟丈夫梁永勝一起吃。莫蘭永遠記得那天餐桌上他那半憂郁又半興奮的模樣。
“恭喜你,高競,希望你步步高升。”她舉杯真誠地為他祝福,但卻忽然發現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異常明顯的悲傷。
“其實,也沒什么好恭喜的,對我來說,這沒什么特別的意義。”剛剛還春風得意的他忽然就意興闌珊。
“什么話呀,你高升了當然是好事。你怎么了,高競?”莫蘭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忽然情緒突變。
他看著她,看了好久,隨后終于打破沉默。
“莫蘭,謝謝你。”他說。
接著,他把杯子里的紅酒一飲而盡。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從他的神情和眼神中感覺到了什么,但是她不愿意去多想,也不愿意去猜,因為那時候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其實,他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直到他的妹妹介入了莫蘭的生活。
“餛飩煮好了嗎?”喬納忽然又在她背后出現。
莫蘭把餛飩盛在一個青花瓷大碗里,撒上蔥花和蛋皮。
不一會兒,她們就一起坐到了餐桌邊。
“你今天下午跟梁永勝見過面了?”喬納問道。
“是啊。我們聊了案子和離婚賠償金的事。他說給我50萬。”
“你對他真是心慈手軟。這些錢對他來說算什么!”喬納把餛飩送入嘴里,吃出一臉笑容,“媽的,真不賴,這餛飩。”
“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已經不恨他了。”莫蘭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么,自從下午跟梁永勝見過面后,她真的感覺恨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模糊的,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感情,她想那可能就是所謂的友情吧。她下午逛街的時候仔細想了想,覺得有個大律師當朋友,對她的人生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么一想后,她立刻感到心情輕松了許多。
喬納低頭吃餛飩好像沒聽到她說話。
“我現在最關心的是杜小美的案子。你知道嗎,她居然沒有懷孕,而且那手指頭是假的,真是有意思。我們居然都沒有發現。”莫蘭想到那個濕漉漉的手指就覺得恐怖。
“喂,我在吃東西!”喬納提出了抗議。
“對不起,我忘了。”莫蘭笑道。
“你覺得誰最可疑?”喬納問道。
“我覺得誰都不太可能。”莫蘭仔細想想,的確覺得不可能。
“哼,我覺得誰都可疑。”喬納從餛飩湯里抬起頭,滿臉是汗。
“你說說你的看法。”
“首先,我懷疑那個戴安全。”喬納喜歡給人取綽號,她一直說戴柔的屬相是安全套,所以經常直言不諱地叫她是戴安全,莫蘭覺得既難聽又有趣。
“她有什么可疑的?”莫蘭問道。
“她肯定跟廖勇立有關系,因為我見過她跟那個廖勇立在一起。”喬納搖頭晃腦地說。
“是嗎?”莫蘭頓時來了興趣,“什么時候?”
“是上個月,你那時候在法國,不然我早告訴你了。那天朋友叫我去吃西餐,我就提議去你的朋友廖勇立開的那家店,我想既然一樣是花錢,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吃完飯抄小路去乘公共汽車,結果看見了他們兩個在一起。他們沒注意我,那天我戴了頂帽子。”
“后來呢?”
“起初,兩個人好像在吵架,后來就抱在了一起,居然在接吻,媽的,還是舌吻。”喬納用腳打著節拍,為自己的發現得意洋洋。
“等一等,”莫蘭馬上聽出些不對勁來,“你怎么知道人家在舌吻?黑燈瞎火的,他們又不是在日光燈下表演。”
喬納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被你問到點子上啦。我一開始只看見廖勇立,因為他在那里出現很平常,那可是他飯店旁邊的小路,可是這女的我一時沒認出來,所以我就上去拍拍他們,問他們,37路車站是不是往這邊走?結果,就這樣打斷了他們的舌吻,我一看,嘿,原來是戴安全!”
莫蘭笑得快煞氣了。
“天哪,你也太煞風景了。”她捂住嘴笑著說。
“兩個人看見我都愣住了,然后戴安全很不耐煩地給我指了指路。”喬納粗聲怪氣地笑道,“我一邊走一邊還回頭謝了他們。廖勇立馬上就轉身走了,他好像很不高興,戴安全急匆匆地跟上了他。”
“原來他們真的有這種事。怪不得那天,杜小美跟戴柔兩個人唇槍舌劍呢。”莫蘭猜測道,“沒準杜小美已經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了呢。”
“還有呢,還有呢。”喬納興致勃勃地說。
“你還看到什么?”
“我還看到廖勇立跟那個姜容喜在一起。”喬納說。
“不會吧,容喜?”莫蘭很意外。
“就是廖勇立被抓的那天,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嗎?”喬納問道。
“我不清楚,我到現在還沒機會跟勇立好好聊聊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嗨,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因為他那個案子算是結了,檔案今天才轉到我這里。廖勇立說,那天中午有個客人在他餐廳鬧事,說他的奶油蘑菇湯里有蟑螂。你猜那個客人是誰?那就是姜容喜的老公,當時他正在跟另一個女人吃午餐。那個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個人一起鬧,一會兒說要鬧到電視臺,一會兒又說要上報紙,結果廖勇立火了,就跟他們吵了起來。那天中午廖勇立被抓后,那個男人也來警察局錄口供,后來姜容喜也來了。”
“你是看到容喜,才知道他們是一對?”
“對,我看見他們兩人一起走的。”
“那另一個女人呢?”
“她自己回去的。”喬納忽然朝她白了一眼,“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下去?”
“好,你說,我才不相信他們會舌吻呢。”莫蘭馬上道。
“他們兩個是沒那種事。那可是警察局。我是在走廊上看見他們的,兩個人,就站在那里,相隔一段距離,對望著,有好一會兒才走開。”喬納說完朝她擠擠眼。
對視良久,然后默默走開,的確耐人尋味啊。
廖勇立啊廖勇立,你的情人到底是誰呢?還有那個容喜的丈夫,也太小家子氣了,為一點小事就吵個不休,給你換個湯不就行了?要不是他不依不饒,好脾氣的廖勇立怎么可能會情緒失控乃至最后進了拘留所?真不知道容喜喜歡他什么。
不過,從喬納目擊的場面看,戴柔是廖勇立情人的可能性更好。
當天晚上,莫蘭被噩夢驚醒。自從事情發生后,她就經常被夢魘困擾。
在夢里,總會出現杜小美的身影,她在不停地說話,不停地說,然后她的頭突然掉了下來,血濺得滿地都是,接著她的身體就像一根太陽下的雪糕那樣開始慢慢融化,最后變成了一灘血水,只剩下一根戴著鉆戒的手指。最可怕的是,那根手指突然會變得無比腫脹,而且還在動,接著,一雙高跟鞋向它移近,有人撿起了它……
是戴柔!
她望著那根手指,露出無比貪婪的表情,隨后把它放在嘴里……每次夢到這里,莫蘭都會突然驚醒。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決定明天一定要去找戴柔問個清楚。